松阳书院。
何明煦的念诵声还在不断响起。
“纵观修行之界,宗门林立,大小凡百数,皆潜行默运,为护修行界之秩序而竭心尽力,安能不谓之儒?”
“荒唐!”
松文青猛地一挥袖袍,一脸愠怒。
什么体修、法修、剑修……
这些人连基本的儒家学说都没看过几本,连孔圣所言都没听过几句。
凭什么被称作大儒!
这等言论哪怕只是说出来,都是侮辱了圣贤的耳朵。
“念!我倒要瞧瞧,这通天教主还能如何信口胡诌!”
“是。”
何明煦行了一礼,继续念道:
“反观松阳书院于修行文明,何功之有!”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
“卧榻之侧尚有猛虎,然松文青挑拨人妖两族之隙。”
“修真改革迫在眉睫,然松文青屡次阻挠。”
“松文青如此行径,怎配称大儒之名!”
“松文青,不配谈儒!”
何明煦话音落下,整个松阳书院一片死寂。
众学子紧张地看了一眼松文青,便赶紧低垂下了脑袋,尽管他们是松阳书院的学子,尽管他们应当为院长说话,可这些话……
难道真的不对吗?
这些都是圣人之言,他们如何能说不对?
就连冷静下来的李向儒、何明煦、冯和颂三人,也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这些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他们整日被围困在这松阳书院中,好像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在修行界从未有王朝之说。
即便是凡界的王朝,也早已被推翻。
他们无法入仕。
即便是游学,几年一次的游学,对各大宗门也起不到传播儒学的作用,若非这一次这些宗门和通天教主对立,各大宗门怕是躲他们都来不及。
他们读的治世之策,完全没有施展的地方。
他们读书究竟有何用?
“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孔圣说攻击那些不正确的言论,祸害就可以消除。
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孔圣也曾强调人与人之间要相互理解、尊重和关爱,不要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强加给别人。
那么。
他们所行之道究竟是否正确?
他们的未来又该如何?
难道也像院长一样,不停地带着学子游学各大宗门,要求恢复礼制?
连身为真人的院长都做不到。
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到!
恐怕。
未来没了院长的庇护,他们光是将这些话说出口,就会被其他宗门的人打死。
这一刻,众学子陷入了剧烈的理念冲突中。
心里满是茫然和困惑。
他们对自身所学,越来越怀疑,对未来的路,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所行之道究竟应该是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抱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伟大理想吗?
难道不应该报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强大信念?
在一众学子遭到思想冲击的同时,松文青只感觉胸腔怒意不断翻滚。
这通天教主巧舌如簧,混淆是非,令书院学子懵懂难辨,为之蛊惑,他定要将其所言一一剖析,让众人皆看清通天教主的真面目。
他绝不容通天教主再肆意混淆正邪,搅乱这清平世界!
然而。
当松文青想要开口驳斥之时,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纵然他满腹经纶,纵然他明知道那通天教主所言皆为歪曲孔圣言论。
可他却无法驳斥。
修行界众人所行符合儒家之道。
才是对儒家的肯定。
才是对他松文青这些年传播儒家学说的肯定啊!
他如何能驳斥自己?
就在这时。
“轰!”
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天而降,砸落在众人面前。
尘土飞扬间,周围人本能地纷纷后退。
松文青抬眸看向来人,身躯如岳,满脸虬髯,正是曾经被他拿着戒尺满修真界追着打的厉九,只是此时厉九身上的气息却不同寻常。
宛如实质化的气场,以厉九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震颤。
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高山。
即便是他。
也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松文青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你……你合道了?”
“什么合道!”
厉九环抱着双臂,一脸鄙夷道:“通天教主说了,我们体修无需合道,劳资这叫破天!老匹夫,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通天……
又是通天教主!
松文青只觉得双眼一阵阵发黑。
为何这不识文墨的厉九,竟然能够跨入那一步。
而他。
饱读四书五经,却迟迟未能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