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卿摇了摇酒坛子,抬首,将坛中剩下的梨花白尽数饮下,最后一抹嘴:“罢了,你家公子我刚回长安就接了圣旨,咱们刚从钦州回来,紧接着就得往云州跑——那个朱杏儿,你给我看住了,确保到云州之前,她得活得好好的。”
“能让固伦格深入敌国腹地还带着的人,不是宠姬,就是草原哪一部族的公主,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拿她的性命,跟固伦格谈上一谈。”
“要真是卖不上价钱,那就当着草原游骑的面杀了,多少也算是废物利用,以此祭旗。”
“是。”
“走罢……再不走,马上就要宵禁了,”顾少卿起身,理了理衣裳,而后抚过长发,却是将头发上的水意拂了个干净,至于那空了的酒坛子,则在他脚下咕噜噜滚出老远,“这快哉楼,如今的酒水也觉着好像兑了水一般,没有往日里那般的滋味了。”
“公子,”长林犹豫了下,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夫人自云州传来的书信,特意避开了朝廷耳目。”
“哦?”顾少卿面露讶异,而后自长林手中抽出那份薄薄的书信,撬开印泥,抽了信纸出来,“能让娘特意避开朝廷耳目传来的消息,必然……”
说着,顾少卿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而原本面上那隐约松快些许的神情,也随之沉淀。
许久,他嗤笑一声:“果然,这酒里掺了不少水……人活一世,就连醉,都醉不了。”
“酒,是个好东西,可惜,快哉楼,没有这种酒。”
“这天下,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顾少卿轻笑一声,缓缓将信纸揉成一团,而后泡湿在茶壶里,面色渐冷,眼底却透着些许水色,“若上天能给我再选一次投胎的机会,我定然与顾少随换一换出生的先后。”
“……从一出生,我就是弃子,如今,我却还是一枚弃子。”
“我这心里,何其不甘……”
长林一怔:“公子……”
“无事,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