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面领路,如同涧草疏疏萤火光。小宫女跟随在后,裙摆流动时间暗影丛丛。
领头的宦官寿喜道:“顾将军今日来的巧了,大臣们刚审理完长平郡主的案子,此时还没走呢,将军此时去正好不用等即刻就可同文武百官商议。”
顾云亭脑海里找了一圈,实在不记得有什么长平郡主,便问:“公公说的是哪国的长平郡主,本将军倒是从来没听过。”
却见那寿喜一拍脑袋道:“哎呦,咱家这记性,忘了大将军刚从北朔大漠回来呢。这长平郡主就是原先的代国公主,只是现在代国没了,太后心疼代国公主就又给赐了封号,给了封地,现在是长平郡主了...诶,将军,你这是...”
不等寿喜说完,顾云亭就重重捏住他的肩,声音短促又急切地问道:“代国没了?什么叫代国没了?怎么没得?快说!”他此时已经担心得有些急了。
“疼疼疼,大将军手重了。”寿喜身子被顾云亭捏的扭在一起,直到顾云亭放松些他才又道:“将军,你不知道。这代王死了,死的时候就李林侍中和聂凝公主在身旁,结果人一死,她就成了长平郡主,李林也成了领控鹤军全军的长尉。其中关窍,不用咱家说,您自己也能想明白。”说罢,这寿喜嘿嘿一笑:“怎么不说,有些人会找时机呢。”
但这顾云亭却是一点也等不住了,他要见她,现在就要。
他不信她会亲手弑父,也不信她会讨好太后。
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顾云亭转身大步流星就朝宫门走去,寿喜忙在后面追赶,边喊道:“将军!顾将军!你去哪啊!太清殿在这边!”
顾云亭冷道:“不去了,我着急有事回去一趟。”
寿喜乘机抓住他的袖子,求他道:“将军!不可啊!已经通报过了,太后正在太清殿等您呢,您此时走了,这是要放太后和满朝文武的鸽子啊,这怎么使得!别说是你,就是奴才的脑袋都得跟着掉啊!”
这寿喜连说带求,但顾云亭只一句:“寿喜公公,您替我说一声就行,我今晚真的有事!等不及了!我明日必定重新前去拜见,我亲自向太后请罪,您就别拉着我了!快放开我!”
顾云亭边走,这寿喜也就坐地抱住了顾云亭的大腿不让人走,双方僵持不下间,一清缓但又疲倦的女声从小径间传出。
聂凝抬手挡过面前的枯枝杈,从花园里走出来。
她本是打算在这散心的,听见似乎是顾云亭的声音,顿时欣喜。
“义父,”聂凝轻轻唤了他一声,又缓缓问“义父怎么突然回来了,可还顺利?”
顾云亭没好眼瞧她,实在是却是气急了,这小姑娘到如今这地步了,还淡定自若什么都不说,信也不来一封,还算记得他这个义父嘛!真是气死了!
他已经很少有这么跳脚的时候了,刚回宫遇到这小妮子就忍不住。怎么就能!怎么就能父亲去世了生扛着也不跟他讲呢!
顾云亭快步上前用指掐住她的小脸,转头恶狠狠冲所有人道:“所有人!都给本将军闭眼!”随即迅速在她唇畔轻轻落下一吻,又不带感情凶道:“回顾府待着去!义父今晚回来审你!不像话!”说完顾云亭长身玉树般快步朝着太清殿去了,嘴里还嘟哝着“不像话!越来越不像话!”
一众宫女太监连眼都还没敢睁开,只有寿喜暗自留了一缝隙,盯着顾云亭远去的背影,忙提着袍子起身,又低身弓腰,道一声:“郡主好!”就快步追去,心中暗道:这些京城公子哥,真是玩得花,这还大庭广众之下!这!这!
但寿喜顾不得腹诽几句,见顾云亭走得太快,随即又着急喊道:“顾将军走慢些!等等老奴啊!”
接着一串蚂蚁似的小太监宫女听到声才连忙一个一个追去。
一大堆人马跟在气势汹汹的,仿佛不是去请太后安,是去拔太后牙的顾云亭将军身后,轰轰烈烈都成了土匪随从一般杀去了。
独独剩下被凶了的聂凝还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
人被骂是有什么奇怪的开关吗?她想,方才已经麻木冷寂的心脏此刻又学会跳动了。
还是说....只是因为顾将军骂人的声音也好听。
随意吧,聂凝缓缓步行回府,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都来吧,她不怕了。
反正...反正她的靠山回来了!
夜晓星辰,如细碎流沙,淡月笼烟,如锦中玉石。得此夜间美景为伴,聂凝自觉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