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的宝珠,缭绕一缕幽蓝色的烟雾。宝珠飘荡到解愠面前,解愠接住低头嗅了嗅,那股熟悉的香气又隐隐约约飘散出来,她明白过来:“是柳颛挂在身上的那颗珠子给我的感觉,雪鸮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不过你的手段比苏典高明多了。柳颛和苏典能到处乱跑,雪鸮却连脑子都丢了。”
苏微并不否认:“我要研究元婴,少不了得有几个打下手的,只是已忧门修士资质太差,心又太急,从我这儿学了点皮毛,就和中州那边勾搭上,私自哄骗了小妖尝试。妖看似能幻化成人,实则内里完全不同。最后那只半死不活的雪鸮妖被人送给了阿典,引诱他进入南州。”解愠已经完全明白:“对雪鸮下手的是已忧门修士,也是苏典的师傅,但背后人应该和姬彩有关系。他身上动的也不高明,和雪鸮是一样的臭味。”既然苏典是柳颛的元婴法身铸成,那柳颛突然违背合欢宗禁令进入南州范围也可以理解了。元婴法身在外,修士色身未散,勉强可活。可法身叫人斩了,色身失了灵气供应,修士本人大概率是活不久了。就算苏微有足够充沛的灵气供柳颛使用,那也不是他的,滋养不了他的色身,迟早有色身腐烂的那一天。
以柳颛的两三百岁数来算,这一天不会太远。两三百岁,已经是寻常人的极限了。
姬彩就更简单了,他自己或许没注意到,他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贪婪,盯着妖修时都要冒绿光了。
别人想找诞生不久的小妖不容易,但姬彩不一样,他这些年光追着九州各地的鸟妖跑了。
他那一身又一身的鸟毛衣服里,说不定就有几根雪鸮的白毛。姬彩要是从已忧门修士口中知道了世上还有这种改天换命、投身元婴法身的办法,也未必会就此甘心选寻常修士。
这种人,胃口大得能吞天。
而妖修得天地造化,要是能直接投进妖身多好啊,最好是合欢宗的妖修。一次性满足姬彩所有幻想,一脚跨进无为堂让成欢当牛做马。解愠砸吧嘴,一退六二五,全不担责:“所以,归根到底,就是姬彩造孽啊。他要是安分守己些,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吗?”何清作为人,不吝于用最险恶的心态去揣测姬彩,她警惕道:“杂毛公鸡不会是打了解愠的主意吧?”
苏微常年在北州,对中州局势更为了解:“姬彩贪生怕死且贪慕权势,自从人皇身体有了败落的苗头,姬彩就在外面巧立名目寻找延年益寿的办法。不象他凭什么独自在外潇洒,就是他的姐妹们都在皇城病榻前装孝子贤孙。”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这件事就好办了。
解愠直白道:“姬彩反正是个疯子,不用管他说了什么。别的人你都处理好了吗?”
苏微明知故问:“什么人?”
解愠不耐烦道:“就是那些给你打下手,和背着你把话往外秃噜的那些人,杀完了吗?”
说到这个,苏微不得不讨伐一句成欢:“成宗主也太多管闲事了,你既然都去追杀柳颛了,何不将他们都一并杀干净?累得我专门跑回北州清理门户,不然早一个月我就来拜访了。”
成欢在外做惯了好人,就是为合欢宗也不能轻易造下杀孽,轻飘飘回一句:“早一个月解愠都不在你能和谁聊得来。”苏微又笑着向解愠埋怨:“阿欢和她娘太像了,这样很不好,心上不留尘,尘世留不久。”
解愠可不是来和她叙旧的,直接安排:“你确定杀干净了就行。等会儿我再去把姬彩身边的东西杀光,烧掉他的杂毛,这样一来,他就算活着回去,说的也是疯话。”
“好凶悍啊,"苏微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又饮一杯酒,兴味盎然,“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阿典不同的?难道就是靠气味判断?我养了他一百多年了,从没有人看出来过。”
解愠贪食的本性占了上风,几经犹豫还是说了实话:“差不多……他太香了,香得不像是人。说实话,你在他身体里到底放了什么额外的东西?”苏微双眼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灵枢》有言,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1)精神魂魄四样是造之根本。精与神即为人之色身,我以柳颛法身代替。跟随精与神往来产生的魂魄来自我功法的残余,再在他丹田藏一滴血伪装血脉亲缘。费心费力,用了整整一年光阴造人,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
人怀胎生子需要十月,她造一个人,比生一个更麻烦。苏微说的委婉,但解愠是常吃修士的妖啊,她瞬间就听懂了:“你吃人元婴没法消化完全?那你的功法不完满,有缺漏啊。"1苏微再次放下酒盏:“精神魂魄之外,任物者谓之心,心生意、意存志、志变谓思、思生虑、虑生智,从心意志思智虑之中再生七情。以上一切都生来天然,无论如何,我总归是人,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五谷轮回,难免要剩些不爱吃、消化不了的东西。”
说得越多,苏微看向解愠的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便越深,万分惋惜:“现在看来,你却很喜欢吃,也能吃,吃了大抵也剩不下什么。不知你是不生情窍,还是生来不沾情识。天生就该与我同路,多好的天赋啊,可惜了。”解愠却早已经习惯了生而为妖的优越,绝不肯再多嘴透露自己的情况,摆摆手转移话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