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曾想去北大见见张蓉蓉,如果她还在的话。也曾冲动地想去会会前妻姜凝,如果她家这时候还在门头沟那条胡同里的话。
至于为什么,或许仅仅单纯的想见见老朋友。
也或许他想两个女儿了,那一世爸爸不在了,她们能好吗?
说到底人其实特复杂的。
表面上看,谁不是衣冠楚楚地坐地铁、挤公交、上班、泡一杯茶对着窗外发呆?可骨子里都藏着点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就如前世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上午给灾区捐了十万块,眼都不眨一下,下午却因为卖苹果的小商贩多算了他两块钱,站在摊子前骂了十分钟,结果被人捅了一个血窟窿。
又如一个熟悉的领导在会场上大谈社会责任,下班后却去宾馆研究昆字结构。
还有姜凝曾经每天在朋友圈发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鸡汤,转头却找了一个胖子谈地下工作了。
这些拧巴事儿堆在一块儿,倒显得正常了。
此刻,杨一木穿着大裤衩儿,咬着烟,蹲在门口屋檐下看报纸,字迹被雨水晕开成奇怪的形状。
就在发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杨一木听着有点耳熟。
抬头一看,第一眼看到三个身影冒雨前来,杨一木激动坏了,想不到终于又见到着面了,差点不自觉的要喊出名字来了。
不过最终站起身,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栁老师,你找我?”
“是的,带两个领导一起来看看你。”栁船致说完又指着杨一木,对站在旁边的两个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香港太平洋投资公司的杨总,杨一木。”
旁边的两个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杨一木。
在所里,栁船致介绍情况的时候提了一嘴,对方很年轻,但他们两人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要投资三十万的杨总。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本能地以为,这位贵人杨总,至少也得是个三十四岁、气宇轩昂、优雅体面的中年人。
但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子、拖鞋的毛头小伙子,看着最多二十出头,当然长得还有点帅。
不过,杨一木倒是淡然得很,反正以后合伙做生意,自然免不了要打交待的,有些事儿只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
两人愣了片刻,在栁船致的提醒下,才慌忙地伸手过来,一一跟杨一木握手,一个瘦高个子使劲地握着杨一木手说,“久仰你大名,今天可算见着你了。”
杨一木的手被捏得有点疼,使劲掰了几下,硬是没有掰开。他在心里大骂,你他娘的汪树何,你可是种田出身,这么大手劲,老子现在可是个小鲜肉,吃不消啊!
杨一木本身的手劲也不小,可是怎么都挣脱不开,可想而知,这老汪的手劲有多大。
上辈子这位连想的第一任总经理,仅担任了一年零八个月就抽身离去了,叫老汪一点不埋汰他。
另外一个一起来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忙把汪树何拉开,“汪处长,你手劲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捏疼人家杨总了。”
汪树何慌忙道,“不好意思啊,杨总,太激动了。”
杨一木感激地看了一眼章祖强,这位老好人,性格就是沉稳了些,但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他对计算机的了解,据说有不下三千名弟子。
前世栁船致在找上章祖强之前,名列两通两海之列的信通公司已经找上了他。
一九八五年之前,两通两海可是中关村最耀眼的四家企业,在它们面前,连想连个屁都不是。
两通指的是四通和信通,两海指的是京海和科海。
信通公司为了拉拢章祖强,可谓下足了功夫,但还是被拒绝了,因为章祖强认准了栁船致:这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
也正是他的加入,汪树何和栁船致才觉得公司有了足够的人力资本,能够正式开张了。
三位中,汪树何最大,四十三岁,栁船致最小,三十八岁,章祖强也四十出头了。
“来来来,咱们屋里聊吧,里面请。”杨一木将三人迎进屋,又拿出八达岭散了一圈。
几人都是人间烟囱、优秀的尼古丁战士,肺子都是带二维码扫描功能的。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烟雾缭绕了。
“杨总,汪处长和章主任对你的这个项目比较感兴趣。”栁船致指着两个人给杨一木介绍道,笑着道,“我去放个水,你们可以先聊着。”
汪树何往前倾了倾身,笑着道,“杨总,想不到你这么年轻,我们是没有想到的。实不相瞒,改革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科院那边已经有风声提出,计算所科研经费五年缩减为零,断了皇粮断了奶,可大家要吃饭,坚持科研,以后谁给经费?散了吧,对不起全所上上下下,对不起回归祖国的老科学家,也是吃不透、拿不准上级的意图,但缩减经费确确实实已经摆在面前了。”
顿顿又道,“有句老话叫自古大业成,皆自忧患始。我们这帮人都是四十上下的人,绝不会像有的人为弄点小钱去当个顾问,也不会像某些人去卖电子表和旱冰鞋就为了赚点小钱,我们是有理想的,想为计算所留条后路。所以栁船致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