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诚实?
子兰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钢笔,正色道:
“苏长官,《孙子兵法》有云:‘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
意思是国君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发动战争,将帅不能因为一时的怨恨而贸然出战。
这是千古名将都奉为圭臬的用兵至理。您……难道就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将数万将士的性命和整个华北的安危,系于您一人的怒火之上,这……这难道不是一种极大的不负责任吗?”
然而,苏耀阳听完她这番引经据典的质问,非但没有丝毫被说服的迹象,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一般,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
他的笑声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会客室内,那笑声里充满了不以为然。
“子兰记者,你说的道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苏耀阳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直视着子兰错愕的眼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
“倘若不能随心所欲,我干嘛还要这么努力?”
一句话,让子兰刚刚建立起来的气势瞬间崩塌。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耀阳摊开双手,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手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晚饭吃什么。
“我就是要因怒而兴兵,我就是要因愠而致战。
为什么?因为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底气。
都是杀鬼子,都是为了把这群畜生赶出我们的家园,那我为什么不选择一种能让我自己念头通达,随心所欲的方式来杀呢?”
他的目光扫过子兰因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遵守那些条条框框,把自己憋出内伤,然后打一场所谓的‘理智’的胜仗?
抱歉,我没那么高尚,也没那么迂腐。
我的人,我的兵,我的枪炮,听我的。
我的怒火,就是他们的战意。日本人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要拉着他们整个华北方面军一起不痛快。就这么简单。”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子兰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她感觉自己毕生建立起来的认知、常识、逻辑,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三言两语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将个人意志凌驾于战争法则之上,将“随心所欲”这种极致的个人主义,与“保家卫国”这种最崇高的集体主义目标,用一种近乎诡辩的方式完美地缝合在了一起。
她一时间甚至无法从逻辑上彻底驳倒他。
“我……我……”
子兰张口结舌,那双曾经能言善辩、诘问无数风云人物的嘴唇,此刻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她的大脑乱成一锅粥,无数的道理、准则、信念在其中翻滚、碰撞,却始终无法组织起一句有效的反驳。
看到她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苏耀阳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收敛,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子兰记者,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正色道:“您是不是认为我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在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己的财富和资本,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出口。在她看来,苏耀阳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如此。
“呵呵……”
苏耀阳又笑了,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子兰记者,我问你……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你遭到了敌人的暗杀,你会怎么办?”
他盯着她的眼睛。
“忍气吞声?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那些兵法上的教条,就当一只缩头乌龟?还是说,干脆欺骗自己,当作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子兰的心上。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保住千万将士的性命了?是不是就符合你心中那个‘负责任’的统帅形象了?”
“我……”
子兰再次语塞。
她的大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所有的思绪都被搅成了浆糊。
是啊,如果换做是她,该怎么办?
忍气吞声?一个连统帅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军队,士气何在?威信何在?敌人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下一次的暗杀、破坏会更加肆无忌惮。
这难道不是对将士们更大的不负责任?
不忍气吞声,奋起反击?那不就又回到了苏耀阳的逻辑上……因怒兴兵?
她发现自己被苏耀阳逼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无论她怎么选择,似乎都无法跳出他划定的那个圈子。
他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解构了她引以为傲的“大义”和“理智”,让她看到了在绝对的实力和赤裸裸的丛林法则面前,那些高尚的准则是何等的脆弱。
看到子兰不知所措的样子,苏耀阳语气温和的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