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湿透紧贴在背上,风一吹立刻泛起大片白色盐迹。这样的循环,从上午到正午,已经往返了不知多少次。
额头的毛巾早已湿透,肩上的背带磨红了皮肤,却没人喊一声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长官下令,空场上的这些野马和俯冲机,就要升空迎敌。
而在远处指挥台的阴影下,程如风正戴着飞行帽,手指夹着一支点燃到一半的香烟,安静地注视着这些忙碌的身影,阳光为他的侧脸镀了一层薄金。
他知道,这个火炉般的午后,是即将到来的第二轮空袭前短暂而唯一的平静。
机场南侧的作战大棚外,宋少杰推开帆布门,迎面便是铺天盖地的热浪。
炙热的光芒刺得他不得不微眯眼睛,鼻腔里灌入夹杂着汽油味、机油味和焦热跑道气味的空气。
他的后背湿得像是刚捞起来的湿布,可胸腔里那股凉意却怎么也挥不掉。
不是因为这鬼天气不够热,而是因为心底那道阴影在一步步扩大。
昨天,他和陆广标率飞行大队出动,对着27师团的行军纵列倾泻着燃烧弹与机枪弹雨。
那是一次大规模、毫无悬念的屠杀式空袭,日军的27师团被炸得血肉横飞、车辆燃烧成一条条火蛇,腾起的黑烟在战地上空凝成厚厚的一团,连阳光都照不透。
那一回,日军地面部队除了仓皇疏散,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宋少杰甚至在俯冲最后一轮拉机时,看清楚了日军乱作一团的滑稽身影与惊恐的白眼。
然而这一切的余温尚未散去,今晨送来的情报却像一盆凉水迎头泼下。
侦察机确认,27师团已经重新整队恢复行动,而且更让他紧张的是,日军已为其投入了空中掩护,日本陆军航空兵的战斗机与侦察机开始在其上空巡航。
这意味着,如果再去执行轰炸任务,对方绝不会像昨日那样任人宰割,等着他们的,必然是以逸待劳、油料充足、弹膛已满的零战中队。
宋少杰想到了传闻中零式那变态的机动半径、犀利的爬升速度,以及他们对待被击落敌机飞行员的残酷,心口在这一瞬间明显地猛跳了一下,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血液裹挟着肾上腺素在耳膜深处轰鸣。
他仰起头看着那片无垠而炽白的天空,咽了口唾沫,只感到就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一丝冷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