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却晓得,她怕不是在心内已将许临绍那厮撕烂七八回了。柳玉屏摔了跤,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遭旁人奚落,又受一阵嘘寒问暖,到底没忍住,几滴泪珠说砸就砸,细细抽噎一霎变成嚎啕大哭。偏那许临绍听见动静,又从廊下探出个头来,还不知死活挑衅笑话,“哟哟哟,还哭,还哭,哭大声些,叫我听听这声音能不能比过我去!”厅内静默一瞬,程氏乌鬓跳如擂鼓,一忍再忍,听得柳玉屏的哭声益发大后,最终气血上涌,随手寻了高几上摆的一把掸子就往外去。岂料商月楹腿脚比她更快。
手里的掸子冷不丁被夺了去,她扇几下眼,只隐隐瞧见商月楹抓了掸子朝她儿冲去。
那厢,许临绍还洋洋得意抱着廊柱,歪着脑袋笑,忽觉一阵风来。一霎,面前多了个矮他一头的身影。
见她沉着脸瞪他,许临绍两个还未消肿的眼一弯,贱皮子模样将脸凑过去,问:“月楹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笑话你,你拿了我阿娘的掸子,还想打我不成?”
言罢,他豪气将身子一歪,抬一条腿往外伸,逗小狗儿似的冲她嚷嚷:“来!哥哥给你打!看你敢不..…
“嘶一一!”
“商月楹!你真敢打我!你竞敢打我?"掸子一霎落在他大腿外侧,疼得他纰牙咧嘴胡乱拉了胳膊去搓揉。
还要再质问,却见她又将掸子高高扬起,两个唇抿得紧,一双手稍稍抖着,一副模样像怕他,又恨不能用尽吃奶的劲打死他。“哎哟,小姐,使不得,快回来!"那厢,大人终是回神,施妈妈顾不得仪态,忙追了出来,就连他老娘亦惊惶一张脸跟在后头追。可当下他顾不得告状,眼瞧掸子又要落在他一身皮肉上,当即脚底抹油扭身,先逃了再讲后话。
…你个没良心的!你莫跑!看我不打死你!"商月楹哪管那么多,她只晓得玉屏受了委屈,哭过一阵都不能消气。这般想着,她益发气恼,举着掸子一路追那许临绍,抖着嗓子开口:“年前你卖了你阿娘替你纳的一双鞋底,买了俩蛐蛐回来斗狠,被我瞧见了,我问你,是谁替你保管了这个秘密!你不认我的好,竟还欺负玉屏,我今日定要欺负回来!”
程氏原也与施妈妈一道,想着拉住商月楹,倒不为别的,她家小子皮厚,就怕这肌肤娇嫩的小姐磕碰出点好歹来,那头已经哭了一个,万万不可再哭第二个!
这番听了商月楹嚷出口的话,步子稍稍一顿,咀嚼出味来,当即回神,旋身折了树上一根枝条,喊道:“给老娘站住!你个黑心肝的报应!老娘辛苦替你纳两个鞋底,你还敢拿去卖钱换蛐蛐,看我今日不打得你去见祖宗,叫你认得者娘的威风一一!”
一霎,演变成许临绍在前头逃,商月楹举着掸子在后头追,程氏叉着腰在最后追着骂。
许临绍虽说吃得有些胖,却说跑起来不输任何人,想是自幼躲程氏的教训躲惯了。
他绕了垂花门,往宅子深处去,眼瞧商月楹追得气喘,还不忘回首做罢鬼脸给她瞧,商月楹枢了一口气,索性捡了石子往他背心一砸。那许临绍正拐了步子往假山里头去钻,背后被石子一砸,虽说不疼,却叫他惊骇一跳,仓皇几步没站稳,扭了身子往一旁倒去。“哎哟一一!”
“嘶!别踩!哎、哎!我的爱魂!”
追至假山,忽听一把男声高声痛呼,商月楹倏而停步,掐着掸子暂未靠近。稍刻,程氏追了上来,听得′爱魂'二字,脸色一变,三两步钻进假山将晓得自己闯了祸的许临绍揪出来。
俄而,许秀才眯着两个凹陷的眼出来,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举着瑷魂。商月楹垂目瞧他手里被踩得四分五裂的暖魂,晓得这东西金贵,故而亦晓得许临绍此番逃脱不了了,他老娘方才讲送他去见祖宗,她觉着,休说没那个司能。
施妈妈匆匆赶来,忙抢了她手里的掸子,将她揽去身后,堆起笑朝程氏解释:“夫人,小姐顽劣,奴回去回了夫人,夫人定要训斥小姐,礼已送到,奴就先带小姐回去了。”
却说程氏未搭理她,只冷目盯着许临绍,“你可知家里要省吃俭用多久才够你爹一副瑗魂?”
许临绍方才还嚣张跋扈,不怕天不怕地,这厢却缩着脑袋像个鹌鹑,.阿娘,我错了。”
程氏蓦然冷呵:“错了?你一句错了就够了?我就不该生你,早晓得你如此不服管教,我当年何故不吃一剂滑胎药将你排了去!”许秀才不晓得前厅发生了何事,只以为许临绍与以往一般寻事,虽瞧不清妻儿面上的神情,亦板起脸皮训斥:“跪下!”那厢,柳玉屏哭过半响,稍稍回神,忆起商月楹替她寻仇,忙寻了婢女追问,匆匆赶了过来。
却见那许临绍屈了双膝跪在假山旁,程氏扬了树枝往他身上抽。累了喘气几晌,许秀才眯着眼睛摸索着替她顺气。那许临绍不晓得因何未嚷嚷哭出声,眼珠子里的泪水却忍不住,开闸泄洪似的往胸脯前淌。
程氏侧目瞧见柳玉屏,气又不打一处来,推操几下许临绍的肩,“去与柳小姐道歉!”
末了补充道:“她若不原宥你,你明儿就套了车去码头,租一艘船回济州独自过活罢!”
许秀才暗犯嘀咕,捉了程氏的手细细追问,才晓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