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一声声质问钟离湛,难道她们生下来命里带咒是她们所愿?难道她们就不配爱人,不配为人所爱?若真如此,何必等她们身边有人死去,既然她们生来有罪,不如请曦帝执剑,屠尽曦族。罪名之大,钟离湛数日未眠。
这个时候尾人族的来信,既是及时雨,也是梁上刀。而这一次调查,结果也摆在了他的眼前。
在曦族境内,数百名曦族女子引诱各族,杀之炼蛊,若非她们命里之咒,她们又如何能轻易得逞?
钟离湛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被什么东西阻塞了一样,他的头脑浑浑噩噩,似乎要往后仰倒,而他精神一凛,熟悉之感袭来。身躯再度不受控,钟离湛仍有意识,可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所听也似隔着一堵墙。
钟离湛不通情爱,不懂一个人能为所爱抛弃一切,即便能抛弃生命,也不该抛弃理想。
他自嘲的那句,世人说他疯了,云绡是他疯了之后的臆想,云绡也在桌案的案卷上找到了答案。
一名钟离湛的亲信,是与何舜同期的傲骨文官,也是钟离湛的左膀右臂,却在爱上一名旖族女子后,意志消沉,抛弃妻女。钟离湛不愿见他众叛亲离,杀了那名别有用心的旖族女子,而后奉于他桌案上的奏章,字字控诉,满目怨怼。
还如往日一样傲骨的文官,笔墨成刀,刺向了信任他的君王。他责怪钟离湛杀他所爱,骂钟离湛疯病缠身,说他满宫符文咒印皆是成神妄想。
那卷案宗连同奏折,看得云绡气息不稳,胸腔发疼,气得她提起身边的杯盏往外用力一掷,力气之大,瓷杯碎裂得不成形状。那一扔,刚走到门前的洛锦和何舜脚步一顿,彼此看了一眼。近来君上越发沉默,数日未眠导致精神疲倦阴沉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也都知道君上难处。
即便他威名远扬,挂五帝头颅威慑天下仍然历历在目,可也挡不住有心之人的阴谋算计,氏族险恶,明局挑衅。
谁都能看出来,那些旖族女子心术不正,可她们又站在道德高峰,钟离湛能杀一杀百,却不能真的屠尽旖族。
最可恨的是亲信背刺,那张控诉钟离湛是个残暴疯帝的奏折散布大街小巷,轻易就能抹去钟离湛往日功绩。
便是云绡才来也知道,他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局。“真可恶啊!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云绡听过后来的钟离湛提起神鬼蛊,说起他也曾目睹过尾人尸身堆叠成山,俊男美女皆是诱饵。联想今日所见,云绡问:“难道旖族中有人想要成神?”【成神?】
云绡一惊,连忙坐下:“你还在?”
她还以为钟离湛那句自嘲之后长久未出声,便是他又“沉睡”了,毕竞上一次云绡过来的时候他清醒的时间有限。
云绡问:“你不知神鬼蛊吗?”
【你竞连神鬼蛊也知晓……莫非你真是孤的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摆明了想要往你身上泼污水,他们要害你!"云绡只要想起发生在钟离湛身上的事便气得忍不住发抖,放在桌案上的手一下又一下抠着案卷边缘。
原来他的疯名不是后世人加在他身上的,竟是从这个时候,从他的亲信口中传出。
世人便是不全信,也要信三分!
“那个人真可恶,那个人真该死!"云绡忽而盘膝坐起,乱翻卷宗:“他叫什么名字?我要杀了他!”
【徐之矣吗?】
“狗东西叫徐之矣!”
两人同时开口。
云绡又道:“对!就是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替你报仇!”云绡才起身至半,钟离湛便道:【他已经死了)。云绡一愣,钟离湛又道:【其妻知其行,夜半执刀,斩首亲夫,留书一封后便畏罪自刎。】
徐之矣的夫人不恨他抛弃妻女,却恨他忘本忘心,钟离湛之功凡受其利者皆感念其恩。徐之矣彼时已步高位,官居二品,与何舜齐名,可他却背刺君主,被别有用心者利用,蠢不自知。
徐夫人会杀他是为了替天行道,也是怕自己的女儿成为千古罪人之后。云绡听到徐之矣已经死了,又坐了回去道:“死得便宜他了,这种狗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你方才称孤为一一你。】
云绡顿了顿,感叹钟离湛敏锐。
【你非此间人,也非孤之臆想,你非居于孤名之下,所以你称孤为你,而非您。】
云绡:“…你不要纠结我是谁,你先想想你如今的处境吧!钟离湛,有人要害你,他们会害你一-”
害得你恶名远扬,害得你功绩全消。
这些旖族女子只是开始,真正遗臭万年的不是早就死了的徐之矣,而是你啊!
这些话……云绡现在不能说,她来这里要做的不就是查明钟离湛的死因?从锦仙山而来,与旖族女相关……
云绡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是否认得洛娥?”【洛娥?是谁?】
“你现在还不认得洛娥!“云绡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松口气是一切看上去似乎尚早,她还有机会调查,叹气的是他连洛娥都不知道,定然更不可能知晓锦仙山外写下的那些符文咒印的意义了。【你说的洛娥,也是旖族女子?】
钟离湛现在只要听到旖族女子,本能应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