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赢政心疼弟弟出质在外多年,也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希望等会在韩母妃面前,蟜弟你也能这么说。”嬴成蟜被噎住了,赶紧夹肉往嘴里塞,用来掩饰尴尬。端个水他容易么!
好在嬴政也不是什么魔鬼,见弟弟认怂,又是甩开了膀子大吃特吃,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也生出一股心疼来。
弟弟出质一事说到底是他这个当兄长的无能,干脆停著专门为赢成蟜夹肉。嬴成蟜也来者不拒,不大会功夫小釜中的羊肉竟是被赢成蟜吃尽了。嬴政知道民间有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俗谚,他自己也仍处在青春发育期,很明白那种胃永不饱足,疯狂向他索要食物的灼烧感。但弟弟这个吃法,可比他夸张得多。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决计不信,这么清秀白净,甚至有些女相的弟弟能吃下如此多的食物。
嬴政担忧地问道:“蟜弟,莫非是魏王轻慢苛待于你?”“嗯?"没有等来投喂反而等来询问的嬴成蟜茫然地从碗里抬起了头,想了好一阵才明白哥哥因何会有此问。
洒脱一笑道:“有兄长您做我的后盾,借魏王十个胆子也不敢苛待轻慢我啊,更何况兄长你还经常遣人给我送金饼,哪里会缺吃食。“我只是……"嬴成蟜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我只是觉得家里的饭蔬吃起来更安心,更适囗。”
嬴政也是做过质子的人,当然何为更安心,更适口,喟叹道:“真是辛苦你了。”
一边当着质子,还一边鼓捣出了制纸、制瓷之法,源源不断为秦国、为他输送人才。
嬴成蟜摇头,扭头朝外殿的方向看去:“与兄长相比,我又岂敢谈辛苦?防线都被推到水晶了,名义队友里还内鬼成群。赢政顺着嬴成蟜的目光看去,瞬间懂了嬴成蟜的意思,但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主动岔开话题道:“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见面礼就能少给了。”这些年他一直将华阳太后的话牢牢记在心中,想要掌握政治权力的关键不是把反对者打下去,而是把反对者打下去后能换上自己的人。弟弟就是他眼中最好的自己人。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嬴成蟜挑眉,明白了,有内鬼,停止交易。嬴成蟜如今的年纪直接参与朝政还有些小,但就封勉强够了,所以这次回咸阳一是述职卸质子的差事,二就是来参加他尚不知名姓小侄儿的百日宴。至于他的小侄儿才刚刚出生,距离百日宴还有段时间的问题……诶,可不敢胡说啊,才不是什么打时间差,滞留咸阳新职事就会长了腿自动冒出来呢。
嬴成蟜十分配合地接茬:“兄长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个当叔父的还能对侄儿小气不成?只是总该让我见见,认了人再给吧。”说真的,对这个极有可能是扶苏的兄长长子,嬴成蟜是好奇很久了。嬴政用手虚点着他,笑骂道:“你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竖子。“然后又对身边宫人道,“去侧殿接芈夫人与扶苏过来。一路上遮着些阳,别过了暑气。嬴成蟜心中咯噔一下,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这个孩子果然是扶苏。昌平君的外孙,真是有够麻烦的。
而且芈夫人与扶苏居然直接住在了章台宫的侧殿,是初为人父,象征着成人长大的皇帝疼长子心态使然,还是说他哥认为后宫也不再安全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扶苏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儿子,时间还早,他来得及拨动命运丝线。
嬴政觉察到了弟弟的异样,递出个询问的眼神。赢成蟜当然不会说出心中所想,只是促狭一笑,道:“我听兄长言语,我那大侄儿叫扶苏对吧一一”
嬴成蟜尾音上扬,眼神揶揄,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没憋好屁。但嬴政却少见的露出三分赧色,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快收了你那浮浪无状的模样。”
嬴成蟜十分听话地应了一个哦,但那愈发上扬的尾音却令赢政大感不妙。他可是领教过自己这个弟弟的嘴能有多气人的。果然,嬴成蟜只是往嘴里塞了两块肉便又故态复萌,用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把他望着:“兄长,扶苏之名可是出自《诗经·郑风》?”嬴成蟜特地在郑风二字上加了重音。
扶苏是桑树的雅称,当下是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想要织布少不得养蚕缫丝,生产蚕主要食物的桑树便有了经济富足的寓意。而且桑木高大,枝繁叶茂,以此为名也有健康成长,子孙繁衍的美好祈愿。所以用扶苏为名,绝对是他哥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只是对于他这种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来说,提起扶苏二字只会第一时间想到《诗经》。
诗歌言事抒情,能够以小见大,所以普通民歌才能被选入风篇,并在时光的洗练下变为经典。
但有道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在这个交通受限的年代,诗歌也呈现出极强的地域风格。
譬如说周风因为处在核心地区,受周礼浸染,风格典雅平和,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因此被儒家视为正风。
而卫风多政治讽喻,且因为是商王朝故地,风格多深沉悲慨。至于秦风则因处于诸戎混杂之地,战斗从未止息,所以风格质朴刚健,尚武精神凸出,有边地苍茫之气。
而在这么多国家的诗歌中,郑风绝对是其中最显眼的“泥石流"。因为别的国家都还在搞什么政治讽喻,讥讽贵族荒淫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