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第三声闷响撞进耳膜时,王洁手里的茶杯终于握不住了。
瓷杯磕在八仙桌沿上裂出蛛网纹,深褐色茶水顺着裂缝蜿蜒,在“袁“字玉牌复印件上晕开墨团,像朵腐烂的花。
她的手指还保持着握杯的姿势,指节泛着青白,忽然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桌角,发出“咚“的闷响。
“王阿姨!“赵婉儿惊得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想扶王洁,却见对方后颈渗出细密血珠——方才那截黑虫不知何时又缩进了皮肤里,只留道暗红的细痕。
李宝已经绕到王洁身侧,伸手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冷得惊人,像块泡在冷水里的鹅卵石。
“电灯!“赵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电灯在闪!“
李宝抬头,堂屋的白炽灯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灯丝在黑暗与刺白间跳跃,将王洁的脸切割成碎片。
后园的猫叫又响了,这次不是单声,而是一串急促的“喵呜——喵呜——“,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声音从东墙根移到西窗下,最后卡在后窗玻璃上,尾音骤然拔高,像根细针猛地扎进人耳。
“啪“的一声。
电灯彻底熄灭了。
黑暗像块湿布兜头罩下。
李宝感觉赵婉儿的指甲掐进他手背,她的呼吸喷在他耳侧,带着战栗的尾音:“宝哥...我想走。“
“等等。“李宝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冷白光扫过堂屋——王洁仍趴在桌上,后颈的血珠顺着衣领渗进秋衣,在灰布上洇出个小血点。
后窗玻璃上有团黑影,手电筒照过去,却只看见自己和赵婉儿的倒影,以及几片被风卷起的枯牡丹叶。
“先出去透透气。“李宝握住赵婉儿发抖的手,拽着她往门口走。
跨出门槛时,他余光瞥见墙上的牡丹刺绣——方才渗血的花瓣边缘,又多出三滴暗红,像有人拿细笔在布面上点了几点。
院角的老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月光被云遮了大半,只漏下些碎银似的光。
赵婉儿靠在门框上,掏出纸巾擦脸,李宝这才发现她脸上全是冷汗,在手电筒光里泛着青白。
“你说...王阿姨是不是中邪了?“她声音发虚,“俞茹的尸检报告我看过,脚踝淤痕是环形的,像被什么手抓的——王阿姨腕上那道疤,和俞茹的淤痕形状一模一样。“
李宝没说话。
他盯着堂屋窗户,玻璃上倒映着槐树的枝桠,影影绰绰像无数只手。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私家侦探回的消息:“王立平与张丽丽半年内无直接交集,但三个月前张丽丽曾在乾陵景区附近的古董店出现,监控拍到她和穿灰夹克的男人交谈,面部模糊。“
“进去吧。“李宝把手机揣回兜里,“王阿姨该醒了。“
推开门时,堂屋的电灯竟自己亮了。
王洁趴在桌上,后背随着呼吸起伏,刚才磕出的红肿正在消退,只留道淡红的印子。
她听见动静,缓缓抬头,眼白里的血丝散了些,却多了层雾蒙蒙的水汽。
“俞茹是在明孝陵摔的。“她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玻璃,“九月七号下午三点,她和摄影社的人去拍地宫壁画。
监控里看见她往地宫最深处走,那边早封了,铁栅栏都锈透了。“
赵婉儿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轻声问:“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说有牡丹香。“王洁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缝,“地宫常年阴冷,哪来的花香?
可她非说闻到了,说花在墙缝里开,红得滴血。
后来...后来她就掉下去了。“她突然抓住赵婉儿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地方我去过!
三十年前我阿婆临终前,也说闻到地宫牡丹香,说有手拽她脚踝——阿婆是守陵人的女儿,她活着时总说,乾陵的机关锁得住金银,锁不住怨气。“
李宝想起俞茹的尸检报告:跌落高度约五米,后脑撞击导致死亡,但脚踝有六处圆形淤痕,间距均匀,像是被某种带指节的东西抓过。
他从包里摸出个文件夹,抽出张照片推过去:“这是俞茹摔落处的现场照片,您看看有什么不对。“
照片里是段坍塌的青砖地,角落堆着半块断碑,碑上“袁“字残缺了半边。
王洁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戳在照片上:“这块石头!
民警说俞茹是被它绊倒的,可我去现场时,石头不见了。“她抬头,眼泪突然涌出来,“他们说我疯了,说监控里只有俞茹自己踉跄着后退,根本没石头——可俞茹死前给我发过视频!“
她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划了半天才点开视频。
画面是晃动的地宫,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从扬声器里漫出来。
镜头突然对准墙面,裂缝里真的开着朵牡丹,花瓣红得发紫,花蕊是黑的。
俞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它在动...它的叶子在动...“视频突然黑屏,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俞茹的尖叫:“别抓我!
别抓我脚踝——“
“视频传到一半就断了。“王洁关了手机,“民警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