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道四十二年。
黑龙自红杉镇返回离岛镇后,便径直踏入位于镇北寒潭之下的洞府。
这座以玄铁与冰晶构筑的闭关之所,外壁刻满了融合毒水双属性的防御阵纹,寻常元神境修士连靠近百丈内都会被腐蚀性灵气灼伤。
她盘坐于寒潭中央的玉台上,周身水汽与毒雾交织成墨绿涟漪——方才在与独孤信的交谈中,她虽以化形姿态示人,但真身鳞甲下尚未完全稳固的法则之力,仍在隐隐躁动。
此次闭关不仅要巩固刚恢复的修为,更需将毒道与水道的入道感悟进一步炼化,在识海之中构筑更坚实的法则根基。
与此同时,独孤信回到独孤城坐于城中摘星楼之内,指尖轻轻拂过案头玉简刻满的《入道九论》残篇,这是黑龙在青龙秘境中得到的玉简。
烛火在丹炉蒸腾的雾气中明明灭灭,映得他眉心的皱纹愈发深邃。
入道境界的凶险远超想象,正如典籍中所载:"单道入道者如夜渡寒潭,孤舟易覆,容易被人夺道;多道同修者似千钧之锚,稳立潮头。"
他伸手取过案头玉简,其中记载着,曾经很多年前,青龙一族一个入道境界强者"青河龙战",被同修夺道而亡的惨案——
那修士一味追求水之柔法则的极致,却未想被更高境界的道宗以同源法则镇压,最终元神俱灭,道基沦为他人嫁衣。
"以单一法则入道,犹如将命脉交于他人之手。"独孤信低声自语,指尖在玉简上点出淡淡灵光,
"柔之法则虽契合水之大道的表象,却也是最易被窥视、模仿的分支。"
独孤信回想起黑龙掌心那团扭曲空间的腐毒之水,忽然意识到为何多道同修者更难被夺道——
当两种法则在修士体内产生独特共鸣,衍生出如"腐水大道"这般前所未有的规则碎片时,其道基便如同交织的锁链,除非对手能同时掌握两种本源法则,否则根本无从侵蚀。
这种多道融合的修行方式,不仅是实力的叠加,更是对天地规则的创造性解构。
正如黑龙将水道的"润物"与毒道的"侵蚀"结合,催生出兼具渗透与腐蚀特性的新法则,这种独属个人的规则碎片,如同镌刻在天地间的特殊印记,既无法被他人复制,更难以被单纯的力量碾压。
独孤信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典籍中"弯道超车"的记载——
当修士以罕见法则入道,在境界低于对手时尚可自保,一旦修为突破,便可凭借法则的独特性反制甚至吞噬对方的道基,犹如在修行之路上开辟出一条旁人无法涉足的捷径。
密室之外,晨雾正悄然漫过秘阁飞檐。
独孤信睁开眼,目光透过石窗望向远方海天交界处——那里正是黑龙闭关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为何上古大能多修三灾九劫之道:
当修士的识海能容纳多元法则的碰撞与共生,其道基便如同根系庞杂的巨树,既能在风暴中稳如磐石,又能不断汲取不同规则的养分。
而像黑龙这般同时掌握三道法则之人,早已跳出了"被夺道"的困局,其存在本身,便已是对天地法则的一种独特诠释。
然而,于修行之道而言,单修一道便已需耗尽修士毕生心血,遑论多道同修的逆天之举。
当独孤信负手立于独孤城摘星楼上,俯瞰脚下疆域内熙攘的凡人城池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四十年前的独孤皇朝的建立,这本质上就是“立国立道”之术。
自独孤皇朝肇基以来,这方以人族为根基的国度已走过四十载春秋,而他作为皇朝的缔造者,绝大多数时光皆沉浸于对凡人世间大道萌动的观测与推演之中——这些看似与修士修行并无直接关联的市井烟火,竟成为他叩问天道至理的重要契机。
凡人世界的大道演化,恰似微缩版的天道运行图谱。
春耕秋收间暗含的时序法则,市井交易中隐现的盈亏之道,王朝更迭时彰显的兴衰规律,乃至黎民百姓一言一行中折射的善恶因果,皆如散落天地的法则碎片,在岁月长河中逐渐拼贴出大道的模糊轮廓。
独孤信曾于凡人田头观察三载,见当地百姓以“均田制”划分耕地,不同土质与水源条件的农田产出差异悬殊,却在人为调控下维持着微妙的均衡——此中竟暗合“平衡法则”的雏形,恰似修士以灵气调和五行灵脉的微观模型。
又曾在水乡目睹商船队依托季风与洋流规律开辟航线,千船竞发间形成的航行轨迹,竟与高阶聚灵阵的灵脉走向惊人相似,直如天地自然勾勒的“风行法则”具象化图谱。
这些源自凡人社会的观察,如同一面面棱镜,将抽象的天道法则折射出可感知的具象。
当独孤信在摘星楼上,以皇朝千万生民的命运轨迹为经纬绘制“人道脉络图”时,赫然发现凡人从出生到死亡的生命周期、族群迁徙的路线规律、甚至情感波动的起伏周期,皆与天地间某类法则产生着或强或弱的共鸣。
譬如孩童纯真无邪的眸光中,隐约可见“本源法则”的清澈倒影;而老者临终前对人世的眷恋执念,又与“因果法则”的丝线悄然缠绕。
这种发现令他震撼——原来所谓“大道”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