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饲魂引,瞳祭阴阳……”江怀风看向桌面,喉间滚动的低语,裹着青铜编钟般的颤音。
随即蓦地攥住二爷手腕,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窗外风过树梢,沙沙作响,似有万千魂灵在复诵这八字真言。
二爷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抹去桌上的字迹。
“什么时候开始?”江怀风询问二爷,目光却朝我投过来。
我当时并不明白二爷写下的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胸口突然“砰砰”的跳得厉害。
尤其是江怀风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猎人在打量猎物一般。
二爷抓起江寒影的手腕,似在把脉,又好像是在看她手臂上的纹路。
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看小影的情况吧,最晚不超过下个月初九……这段时间,小孽种就住在卫生院。”
江怀风应声说“好”。
随后就叫人把隔壁的杂物间收拾干净,安排我和二爷住下。
二爷是第二天早上离开的。
没说离开多久,也没说要去做什么。
只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必须事事听从江怀风的安排和差遣。
临走时,又取出了扎在我颅骨中的钢针,让鬼瞳重归我的目窍。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二爷看我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担忧。
“交待你的事,务必要铭记于心,万万不可肆意妄为,听清楚了么?”二爷再度厉声叮嘱。
我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二爷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寒影身体时,心头猛地一震。
她的头顶,弥漫着一团幽邃而凝重的深灰色命气。
那命气比我以往看到的都要浓稠,仿若实质。
尤其在命气的核心之处,隐隐有潮水般的黑雾翻涌升腾,大有要将江寒影吞噬之势。
二爷曾说过,人之命气,灰者疾厄缠身,黑者死门洞开。江寒影的命气灰中带黑,显然已是将死之相。
想到我和江寒影是双魂同体,一存俱存,一亡俱亡,顿时胸口一阵乱跳。
倒不是怕死。
那时候还小,对于生死没什么概念。
害怕的是死后,会像投井的铁栓那样,被钢钉封在铺满石灰的棺材里,埋到山沟乱石滩去。
“鬼瞳噬魂,赶紧收眼……”二爷朝我脑门两侧猛拍下去。
一阵恍惚后,江寒影头顶的雾霭渐渐消散不见。
当然,并不是她的命气真的消失。
而是我的阳眼遮住鬼瞳,看不到命气了。
二爷告诉我,只要用力拍打太阳穴,或者拿银针点刺耳垂,用疼痛来激发先天胎息,周身的罡气会自涌泉直贯百会,这样就能暂时用阳眼去遮蔽鬼瞳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
江怀风却咧嘴笑起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看过二爷写的那些字后,给我的感觉就怪怪的。
让人莫名瘆得慌。
往后几天,我除了吃饭,就是跟着江怀风在卫生院四处转悠,给他端茶倒水。
有时候遇到疑难杂症的病人,他也会接诊,让我在一旁打下手。
有天晚上,我刚躺到床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院长,您快去诊室那边看看吧。”&bp;说话的是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等江怀风回应,男人就推门而入,还打翻了江寒影床头柜上的香炉。
江怀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陈爱国同志,你也是卫生院的老医生了,应该沉稳才是。怎么还跟刚进来的年轻同志一样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陈爱国咽了口唾沫:“刚刚青石村送来一个病人,四肢和后背居然长满了尸斑。我从医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怪事。”
江怀风“嘶”了一声:“活人尸斑?走,去诊室。”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断尘……”江怀风在门口朝我的房间喊道:“跟我过去瞧瞧。”
卫生院的主体建筑是一排红砖平房,四间诊室分布在“回”字型走廊的入口处。
进门的第一间诊室是专门用于夜诊的。
陈爱国带着我和江怀风刚推开门,一股浓郁而刺鼻的酸臭味儿扑面而来,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诊室的长条木椅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的老者。
老者双目紧闭,脸色如同凋零的残叶,苍白得毫无生机。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一副单薄的躯壳。
就在我们踏入诊室的瞬间,老者猛然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一跃而起,如同离弦之箭,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飞扑过来。
“唉,老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陈爱国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了老者,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把他按到椅子上。
也亏得是陈爱国身材高大,体形健硕,要是换作一般人,估计根本就拦不住老者。
“真是奇了怪了,刚才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这会儿劲大得能打死牛。”陈爱国一边抹去脸上的汗珠,一边扭头看向江怀风,眼中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