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辆挂着铜铃的马车忽而停在巷口人群最拥挤之处。这并不像是官府的马车。
马车上走下来一男人,约莫四十多,一身藏青色布袍显得清瘦,双鬓染霜,头上的榆木簪倒颇有仙风道骨。
众人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走近才看到此人眉目澄清,目光炯炯,一手背在身后,瞧着就是个有气节的文人。
只是,他是谁?
张平双目一怔,随后激动道:“我知道他,他就是画圣夏侯石!”
张平虽讨厌夏侯清轩,可对于他那二伯夏侯石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平日最喜作画,素爱临摹名家之作,尤其是夏侯石的《夜雨青山》,他家中曾有十五幅仿作。
“我早就听闻画圣如仙人超俗,他平日都是在各地采风问俗,想不到今日能有机会见面。”张平说起他来,是满目崇拜,语气也立刻变得柔和不少。
夏侯石,这个名字倒是耳熟………
对了,当初去北域的画舫上曾有一扇名为“鲤鱼跃龙门”正是他所作。诗人墨客死后成名占多数,想不到这南靖画圣夏侯石竞然还如此年轻。
夏侯清轩对着二伯也陌生,久之拱手上前,带着笑意行礼道:“二伯,父亲说您在西北,怎得忽而跑到这里来了?”
“清轩,这些年你爹没少被你气着。不用说,定是你又惹事了?”
清轩摆手道:“不是我二伯,这回是发生了命案,我是来协助唐大人办案的。”
唐方平点头:“正是正是。”
“多年不见,你倒是改性了。”夏侯石语罢,目光并没落在夏侯清轩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后那个少年。阿朗侧过头,手掌掰着胳膊装作若无其事,他这是故意避开夏侯石。
“方才是何人说起的红颜案?”夏侯石说话中气十足,目光扫视着巷子里的几人。
祝余眸光一定道:“先生,方才是小人验尸后的推测。”
夏侯石走进巷子,低头看了眼草席上的尸体,也忍不住蹙眉闭眼。
他转过身,语气淡漠道:“一个毛头小子竟来断这凶案,唐郡守,我看你如今是愈发偷懒了。”唐方平埋着头赔罪道:“先生这是误会下官了,是此人说他自己曾是仵作,恰好这些天衙门仵作告假回家,下官这才想着让他出手帮忙。”
唐方平一个郡守竞意也会怕他?
夏侯石这人虽没官位在身,但谁人都清楚他的画作颇得圣心,就连画圣二字都是王上赐予他的。加上他那大哥夏侯廷乃是名声赫赫的平川王,唐方平自然不敢招惹。
只是祝余仍旧不放弃说道:“夏侯先生,根据验尸结果,春喜姑娘的死状与四年前红颜案的类似,所以小人推测……”
“你这小子倒真是固执,你参与过红颜案的侦破,就将这两个案子放在一起?”夏侯石打断,目光审视着。
若此时说出师父,夏侯石只需简单调查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在世子面前暴露动机。
祝余心口一顿,泄气道:“没有,是我曾在衙门里见过此案的案宗。”
谢展看向她,眼下的确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机。他们的身份戳穿,说不定反而会让人起疑。夏侯石抬眸道:“四年前的案子我听大哥说起过,当初红颜案的凶手早已投河自尽,怎么会时隔多年突然出现在这里?”
祝余本想再争辩几句,好在谢展拉着她,她才冷静下来。
如今,她的身份无法为莫寒燕翻案。而至于今日之案,定会交由唐方平处理,唐方平是个软骨头和稀泥,无论这夏侯石说什么话都会听从。此时提这些,毫无用处。
周遭张平等人见状,讥笑道:“我就说他是跑来丢人现眼的,你们瞧瞧世子门下都是什么人。”“能是什么人,还不是些狐朋狗友!”众人哄笑。
夏侯清轩铁青着脸,丢了面子本是不悦,却也开口辩驳,毕竟这小子提及红颜案,他无言以对。“你们啊,就是年轻气盛,该多沉淀沉淀……”夏侯石摇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转身道,“柳大壮,你记住,命案可不是儿戏,别以为你看了几卷案宗,就能来胡乱断案!”
“她才没有当做儿戏!”夏清朗高声为之辩驳,就连老谢都愣住了。
他眼神中带着愤怒,走上前盯着夏侯石:“柳大壮是我见过最好的仵作,她从未胡乱断案过,不许你如此污蔑他!”
空气在此刻凝滞住,众人没想到这小子胆子那么大,竟当面指责夏侯石。这回可糟了……
“你怎敢如此和夏侯先生说话!”唐方平见状喝道制止。
随后他躬身道:“夏侯先生,实在抱歉,其实此人就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该被捕归案的。是下官听信那小子的话,才给了他辩驳的机会。来人!”
“夏……清朗?”夏侯石念过这个名字一笑,打量着他淡然语气道,“唐方平,这个夏清朗他不是凶手“啊?”唐方平摸不着头脑。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一旁看戏的张平,夏侯清轩都看不明白这他究竞想要干什么。
夏侯石背着手娓娓道:“这仵作小子方才不是都说了,此人的双手如此干净,还有那把所谓现场发现的凶器,根本砍不下骨头。唐大人,难道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