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6章
周四,那台该死的设备终于修好,十几个技术骨干围着它转了小半周,折腾得人心力憔悴。
陈子敬将手边的纸质资料封存交了保密科,总算能松口气:“晚上师叔他们撺了个局,一起去?”
师叔王导是徐稚闻和陈子敬导师的同门,同属一个研究领域,平时学术上多有往来,无论是开会还是所里的工作接触都不少,老人家也很亲他们这些小辈。“有事,不去了,代我问师叔好。”
徐稚闻的心思全在手机上,没注意到陈子敬的胳膊什么时候搭上自己肩膀。“不是吧,这么早看机票?所里会统一定的,今天下午休整多好,师叔挺记挂你的,说来的时候没给你接风,今晚怎么也得聚。”徐稚闻没说话,将手机按灭,没什么表情地将陈子敬的手推下去。“你这么着急订机票干啥?”
陈子敬一副拷问的架势。
“回家。”
言简意赅,表情里看不出一丝异样。
“回家?”
陈子敬笑出来。
“我现在真是怀疑你金屋藏娇了,你以前不是以所为家么?天天泡在实验室的人,家里又没爹妈又没女人,回去有什么意思?”“喂猫。”
徐稚闻边说边往外走。
陈子敬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追在旁边不停问他是什么品种的,性格怎么样,说自己的女朋友也很喜欢猫,想买个性格好的讨人家女孩欢心。徐稚闻早就习惯了陈子敬的婆婆嘴,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痨,自来熟,对着路边的狗都能聊得火热。
两人一个沉默一个吵,还没走出实验室大楼,就撞上个白发老头。“师叔!”
陈子敬语气热切,这下撺局的主人亲自到了,徐稚闻再怎么样也会给面子。晚上九点,童弋祯还挤在回去的地铁上,她今天赶稿误了时间。一车厢人像被竖着塞进罐头的沙丁鱼,只是鱼鳃挂着蓝牙耳机,鳍上各自捧着块屏幕,映出一张张疲惫的脸。
童弋祯习惯用这段挤地铁的碎片时间看书,正看到紧张的地方,一条电话进来。
下意识生出的烦躁让她想要挂断,却在看到来电号码时心里紧了一下。接着,她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蓝牙耳机,生怕拨号的主人下一秒失了耐心挂断。
童弋祯上班习惯挎个帆布包,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一股脑丢进去,也不会心疼。
只是在摇晃的地铁车厢里,她这样翻找东西的幅度必然会影响到旁边人,在收到三两个白眼之后,总算戴齐了装备。“喂畏…
童弋祯接电话习惯先应声,这是她做记者的职业习惯,如果不是知道对面的人是徐稚闻她应该还会加一段报社的职务头衔。那边没回应,童弋祯担心是车厢里信号不好,索性下了地铁,在站厅里找了处安静人少的地方。
“哥。”
她温声叫了句。
“嗯,刚下班?”
她听出电话那边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成年男嗓的磁性,有种猎犬戏弄猎物的松弛和狡黠。
“在地铁,还剩两三站到家。”
童弋祯说得很慢,还抬头数了下站台之间的数量。其实才坐了一半,还有五站。不过这条线的末班到晚上十一点,她们还有大把时间打一个不被干扰的电话。
“我明晚八点的飞机。”
饭局过半,徐稚闻点了支烟在餐厅露台吹风。“那很快就能回来了。”
童弋祯有点小小的高兴,她还来不及想是为什么,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接着地铁到站的播报就瞬时响起来。车辆进站,有人上有人下,多是行色匆匆。童弋祯偏过身,不想让人看到她打电话的状态,她以为这种电话本应该在很私人的环境下打,只是现在没办法才凑合。“你刚才笑什么?”
她有些恼。
“没笑,烟呛的。”
徐稚闻说。
“抽烟对身体不好。”
童弋祯认真道。
徐稚闻将才燃了一小半的烟头按灭:
“你不也抽,我们彼此彼此。”
每到这种时候,她们两个人就一起变得幼稚,谁也不让谁,和小时候一样。童弋祯懒得和他纠缠,转移了话题。
“明晚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说话的功夫,童弋祯已经查到了徐稚闻要坐的那趟航班。她之前因为担心开车会撞到人,所以就一直没考驾照,自然没法开徐稚闻的车去。盘算着从机场回家,打车最快也得一个小时,等到差不多要九十点。“或者在外面吃也可以。”
童弋祯补上这句,她有些担心自己做饭不熟练让徐稚闻饿一个晚上。那边沉默了一会:
“再说吧。”
童弋祯敏锐地察觉了他的不开心,徐稚闻有时候是个锯嘴葫芦,他想要什么往往不会直接说。
他会沉默,或者说"随便",“他都没关系"之类的鬼话。可如果你真的随便,由着性子做事,他准生闷气。不过徐稚闻生起气来倒也不可怕,他还是和你丁是丁卯是卯的过日子。只是有时候,童弋祯会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镇上那条游荡的野狗。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得她脊背发毛,似乎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住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