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隔着一道花圃,靳桓与王璟正在说话。
海棠远远朝这边走来,见那身影有些熟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下。
是那天在琼园遇到的人,今日他换了身藏青色飞鹤纹的圆领长袍,差点没认出来。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海棠有些疑惑。
嘉宁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姐姐认识那个人?怎么一直看他?”
海棠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既然是颐妃邀请来的,那必是达官显赫,以前在京都好像没见过这号人。”
身旁的向嬷嬷笑着解释:“那是河西侯与江东侯二人,那个深色衣裳的就是河西侯,娘娘进宫不久,外官认识不多,他们又久不在京都,您自然没见过,这几日不是正巧几位外郡的侯爷一同进京面圣么?”
海棠的眼神没有移开,一直注视那边:“河西侯…原来他就是靳桓。”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专注,靳桓虽然背着身,却突然感应到了似的,转过身来。
他也用同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年轻健壮的男人,杀气腾腾、野心勃勃的欲望充斥全身。
那双充满好奇、探究、热烈情绪的眼睛,令海棠深感脊背不适。
竟然敢用这样看猎物的的眼神看她。
真是放肆至极!讨厌至极!
她很不高兴,但单凭眼神,也无法定罪。
海棠收回目光,淡淡冷笑,在众人簇拥下,大步走了过去。
满园百花争艳,万紫千红,都不及美人乌发红唇,艳压群芳之姿态。
海棠一来,坐入上席。
众人跪拜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海棠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男人,眼神颇为犀利。
任众人跪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平身,都坐吧!”
河西侯又如何,靳家又如何。
天地分阴阳,世上有乾坤。
对国母心存亵渎,那就只有跪在这里的份。
可是靳桓脊背如松,倒是一点没看出有什么不高兴,起身时甚至笑了下。
身侧的王璟一脸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心情愉悦得很:“好像参悟了点道理。”
宫外的命妇女眷都坐在右边的圆桌,兰君也在其中,今日她穿了一身银蓝色绣兰花的衣裙,在众多浓妆艳抹的女人中间,那份空谷幽兰的气质格外突出。
嘉宁看到大姐,便喜笑颜开地跑到兰君身边,兰君刮了刮她的鼻头:“这些日子在宫里玩够了吧?娘娘定是将你纵得无法无天。”
又问:“怎么不坐你二姐边上?”
嘉宁笑嘻嘻道:“那边都是内命妇的位置,我待着不自在,跟大姐你坐一起最好了。”
兰君看向上方的两个座位,是帝后专属的位置,在重重台阶之上。
往下一层又一层,站满了服侍的宫人,即便是颐妃的位置,也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近在眼前楼阁,远似九重宫阙,帝后一体,即便不能同心同德,也是要比肩而立的。
一刻钟后,皇帝在颐妃的陪伴下入座,宴席正式开始。
宫女们鱼贯进出,台上舞姬裙袂纷飞。
海棠只捡了两筷子樱桃酿吃,凉菜伤肠胃,她本来也不喜欢吃。
鲜鸡没有炖汤,反倒用来煲熟,鹅也没有做成酥皮烧鹅,而是做成酱香的,东坡肉还能吃下去几块吧,豌豆苗也吃了一点。
宫里的宴席就是没意思,一点新鲜菜色都没有。
台上一曲《织女飞天》刚刚结束,台下的杨萱已经按捺不住了,频频给颐妃使眼色。
颐妃看准时机,开口道:“今日赏花宴,本不是什么节日,把大家叫过来,也是想趁这好天气好时节,宫内宫外,君臣同乐一番。”
说罢笑了笑:“宫里这些舞蹈乐曲老生常谈,瞧着也无趣,在座各家的小姐公子们倒是学识渊博,才貌双全,若有些新鲜式样,不如到台前展示展示,也叫我们大家都开开眼界。”
又看向王璟,故作姿态:“本宫记得江东侯的母亲十分擅长古琴,正巧我家妹妹也精通古琴,学习数年。”
“来,萱儿,你要不就来打个头阵吧,我瞧着别的姑娘也羞怯,你来领个头,她们才好自告奋勇不是?”
杨萱低头扭捏:“姐姐将我吹嘘得太过了,只是粗粗学过几年,算不上精通。”
“不过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我就献丑弹一曲《湘妃吟》吧,班门弄斧,不要闹笑话才是!”
礼部侍郎的夫人赶忙捧场:“杨小姐实在谦虚,你这般才貌还要算笑话,那我们更不要出来见人了!”
说话间宫女已将琴台搬了上来,杨萱款款起身,一袭翠绿的长裙曳地而来,今日倒格外装出了几分淑女姿态。
嘉宁坐在位置上吃着桂花酥,面带微笑地欣赏着杨萱这难得的场面。
便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场宴席中有她蓄势待发准备拿下的猎物。
只是她不知道这猎物是卜瀚文还是方才颐妃提起的江东侯。
杨萱应该也是下足功夫练了些日子的,指尖轻拨琴弦,声音倒也入耳,轮音似水轻灵,弹到高潮部分也是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