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塑性很强。”常教授摘下老花镜,坚持道。
试镜进行到傍晚,争议越来越大。中戏派力荐自己的学生,西影的老刘则坚持要用有经验的职业演员。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茶壶里的水已经续了不知多少遍。窗外的天色渐暗,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像是一个无声的句号。
……
黄昏的光线斜斜地穿过实验剧场的玻璃窗,将舞台分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
场务小张匆匆推门而入,带起一阵穿堂风,吹散了桌上几张演员资料。
“陈导,”小张压低声音。
“外面有个自称是中戏毕业的演员,说是赶了一整天路...”
小张擦了擦额头的汗,“我看他状态不太对,但坚持要试镜。”
陈默看了眼手表,已经比原定结束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评委席上的常教授正在收拾眼镜盒,西影的老刘已经不耐烦地松了第三次领带。
“让他进来吧。”陈默揉了揉太阳穴。
推门而入的是个瘦高个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
段奕宏的颧骨上还带着高原红,眉头间刻着深深的纹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许多。
“我叫段奕宏。”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刚从XJ回来。”没有精致的简历,没有修过的剧照,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被他小心地放在桌上——WLMQ到BJ,硬座,48小时。
场务递来矿泉水时,陈默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有没洗干净的污渍,像是刚干完体力活。
“演过什么作品?”老刘翻着空白的工作履历表,语气不善。
“在学校排过《雷雨》,演周萍。”段奕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毕业后在XJ话剧团,主要演...牧民和矿工。”
陈默突然坐直了身体,抽出剧本中最难的一段,男主角在凶杀现场崩溃的独白。
“试试这个。”
段奕宏没有立即开始,慢慢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已经泛黄的白色背心。
然后段奕宏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单膝跪地,双手深深插入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当再抬头时,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
“两年了...”
声音像是从矿井最深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震颤,“我每天...都能闻到煤渣里的血腥味...”
段奕宏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抓挠,仿佛真的在扒开煤渣。
“那些声音...那些喊我名字的声音...”
评委席上一片死寂,老刘的茶杯悬在半空,茶水已经凉了。常教授摘下了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镜片。
陈默感到一阵战栗从脊椎窜上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在表演,而是把灵魂撕开了一角。
段奕宏结束表演后,剧场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他的额头抵着地板,后背的T恤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在灯光下显出深色的水痕。
……
深夜十一点,中戏行政楼的会议室依然亮着灯,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桌上的盒饭早已凉透。
“太冒险了!”老刘第三次敲响桌子,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用个毫无名气的演员,院线怎么排片?观众凭什么买票?”老刘在空中比划着。
常教授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老刘啊,这是文艺片,不是你们西影厂拍的那种主旋律。”
常教授啜了口茶,“表演不是选美比赛,要的是灵魂的契合度。”
“契合度能当饭吃吗?五百万投资不是大风刮来的!小陈,你父亲的钱也不是...”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吴厂长”,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老吴啊!”老刘接起电话,语气立刻恭敬了几分,但很快脸色就变了。
“是,是...但是...我明白...好,好的。”
挂掉电话,老刘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吴厂长只说了两句话。
“相信导演的眼光,西影支持导演用段奕宏。”
窗外的北京城已经沉睡,只有零星的灯光还在闪烁。
陈默走到窗前,看见楼下的长椅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段奕宏还等在那里,手里捧着剧本,就着路灯的光一遍遍默念台词。
“就这么定了。”陈默拉上窗帘。
“男主角段奕宏和张佳译,女主角闫妮。其余角色,常老师你就看着安排学校的把。”
陈默转向老刘,“明天开始围读剧本排练,我要他们都实拍录音。”
老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演员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除了3个主角外,剩下的基本就是警员了,全程没什么出彩的表演,陈默全给了常利教授安排,还有之前跟他一起排话剧的校友。
……
开机前两天,陈默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BJ初秋的午后,陈默在积水潭附近的一家老茶馆见到了李阳。
木质包厢里飘着陈年普洱的醇香,窗外的银杏叶不时飘落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