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显的是段奕宏,他开始随身带着本黑色笔记本,每天开拍前都要写写画画。
“我在记仇。”
结束前深夜排练时,他突然对陈默说。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角色分析,最新一页写着,“蒋明最恐惧的不是报复,是被害者父亲的眼睛”。
这种变化在后续拍摄中持续发酵,闫妮的表演突然有了厚度。
当她饰演的女警发现丈夫涉案时,那种职业信仰崩塌的震颤演得入木三分。
就连戏份最少的李光洁,也在审讯室戏份里贡献了神级即兴发挥:他用警棍轻轻敲击桌面的节奏,恰好是剧中受害女孩生前最爱的钢琴曲节拍。
杀青前一天,陈默在剪辑室看粗剪样片时,徐校长悄然而至。
“知道为什么好演员都怕即兴表演吗?”
老人指着屏幕上跪戏的定格画面,“因为要撕开自己的伤口给人看。”
京城的银杏叶开始泛黄。陈默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煤矿工人最宝贵的不是力气,是敢往黑暗里钻的胆量。”他突然意识到,拍电影或许也是同样的道理。
最终上映版本里,这场戏保留了徐校长即兴下跪的原始镜头。
当电影节评委问及这个震撼人心的设计时,陈默总是回答:“那不是表演,是一个老教师三十年前欠下的眼泪。”
而此刻的片场,拍摄仍在继续。场记板再次敲响,徐校长已经回到监视器后,脸上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扶眼镜时,手背还留着方才磕碰的红痕。
“第38场第5镜,Take 2!”随着场记的喊声,段奕宏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刺目的灯光中。
这一次,他的白大褂口袋里多了一样道具,徐校长悄悄塞给他的一枚铜质校徽,背面刻着“求真”二字。
………
掌声渐渐平息后,徐校长抬手示意学生们安静。他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翻烂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当年我老师教我演戏,”书页在他粗糙的指间沙沙作响,“说演员分三种,用脸的,用嗓子的,用心的。”
他特意看了眼邓超,“今天这场戏,你们觉得哪种最打动人?”
现场鸦雀无声,秋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飘进片场,落在徐校长脚边。
他弯腰捡起叶子,对着阳光端详叶脉:“好演技就像这片叶子,纹路是死的,但生命是活的。”
………
回学校的路上,陈默发现段奕宏一直摩挲着那枚铜校徽。
“徐老师最后跟我说。”
段奕宏突然开口,模仿着校长的东北口音,“'真听真看真感受,别学那些假把式'。”
当晚中戏的排练室里,多了个奇怪景象,邓超跪在地上反复练习站起动作,李光洁对着镜子练,“父亲的眼神”,连闫妮都开始研究起老年步态。
而这一切,都被来查夜的徐校长看在眼里。老人轻轻带上门,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月光透过窗户,将“戏比天大”的牌匾照得发亮。这个夜晚,中戏又多了几个真正懂戏的年轻人。
………
江边小屋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斑驳的漆皮下露出腐朽的木质。
段奕宏此刻已是满身血污的蒋明,手指在门框上留下五道暗红的指痕。
监视器特写镜头里,他指甲缝里嵌着泥沙和血痂,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这场跨越十年的复仇。
闫妮从侧面扑上来时,警服领口的纽扣崩飞了一颗。
“别进去...”
她的哽咽不是演出来的,这个年轻演员已经完全沉浸在角色中,红肿的眼睛和颤抖的嘴角让在场女性工作人员跟着抹眼泪。
段奕宏挣脱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他右腿的旧伤此刻成了绝佳表演助力。
每一步蹒跚都让白大褂下摆扫过潮湿的泥土,留下蜿蜒的痕迹。当他的手指碰到那道碎花门帘时,整个剧组屏住了呼吸。
“Cut!完美!”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段奕宏已经进入门内,这是剧本要求的连贯表演。
于佳明扮演的蒋慧躺在野菊花丛中,二十岁岁的脸庞如同沉睡。这个中戏大一新生闭眼的技巧堪称绝妙。
眼睑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段奕宏跪倒的瞬间,膝盖撞击木地板的声音让场记下意识捂住了嘴。
“回家。”
段奕宏的台词变成了气声,手指在距离女儿脸庞一寸处悬停,这个即兴改动让摄影师老周差点摔了机器,“爸爸带你回家。”
他试图抱起“尸体”时,一个踉跄摔进花丛,花瓣飞扬中露出的表情让监视器后的陈默红了眼眶。
………
“咔!”
陈默的喊声在江面回荡,段奕宏保持着摔倒的姿势长达十秒,才被场务扶起来。
他的戏服后背完全湿透,不知道是江水还是汗水。于佳明也久久不敢睁眼,这个新人怕自己破坏前辈的情绪。
“师兄。”
化妆师递毛巾的手在发抖,段奕宏摆摆手的动作比戏里更虚弱,嘴角的苦笑让法令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