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丧气话。”赵老爷子把枣木拐杖塞到他手里,“这拐杖是枣木的,结实,打鬼子也能用。”秀莲婶子从灶房出来,往他怀里塞了两个热乎的菜团子:“路上吃,垫垫肚子。”
刚走出院门,就听见东屋传来张彩霞的喊声:“东哥!”谢文东回头,看见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还是白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脖子上,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跟你去。”
“你胡闹!”谢文东的火气上来了,“你伤成这样……”
“我去过鹰嘴崖。”张彩霞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倔劲,“我爹以前带我去采过药,知道有条近路。”她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是那半根火柴,用油纸包得好好的,“我爹说,遇到难事,就想想为啥要打鬼子。”
谢文东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在密山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手抖,却非要跟着他去炸日军的炮楼。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秀莲姐,帮我照看这孩子。”张彩霞对追出来的秀莲婶子笑了笑,然后抓住谢文东的手,“走吧。”她的手心还是凉的,却攥得很用力,像在密道里那样,仿佛一松手,就会弄丢彼此。
赵老爷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突然对秀莲婶子说:“把那坛子酒埋好,别让鬼子搜着。”秀莲婶子愣了一下:“当家的,那可是……”
“别废话。”赵老爷子的声音沉了下来,“当年若不是谢司令救了我儿子,我这条老命早没了。现在该咱报恩了。”他望着鹰嘴崖的方向,拐杖在雪地上戳出个深深的坑,“就盼着他们能活着回来。”
谢文东和张彩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鹰嘴崖走,雪地里留下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张彩霞的伤口显然疼得厉害,额头上渗着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只是抓着谢文东的手越来越紧。
“还记得那次采山参不?”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喘,“也是这么深的雪,你差点掉进冰窟窿。”谢文东笑了:“你还好意思说?当时是谁吓得坐在雪地里哭,说再也不跟我进山了?”
“那不是怕你死了嘛。”张彩霞的脸红了,“后来你把山参卖了,给弟兄们买药,自己却啃了三天树皮。”谢文东想起那时候的日子,苦得像黄连,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带着点甜——至少那时候,身边的人都还在,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猜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快到鹰嘴崖时,张彩霞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左边的一道峡谷:“从这儿下去,能绕到天坑后面。”峡谷里积满了雪,深不见底,只有几棵歪脖子树顽强地探出头。谢文东刚想下去,突然听见上面传来日军的喊声,夹杂着某种机械的轰鸣声。
“他们在干啥?”张彩霞趴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谢文东也学她的样子,听见的却是“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有人在用锯子锯石头。他突然想起赵老爷子的话——日军带着麻袋,像是要运啥东西。
“下去看看。”谢文东拽着张彩霞往峡谷里滑,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像在跟死神拔河。快到谷底时,张彩霞突然“哎哟”一声,谢文东回头,看见她的左腿陷进了一个雪洞,血正从裤腿里往外渗。
“别动!”他赶紧趴下去,伸手往雪洞里摸,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是枚日军的手榴弹,保险栓已经被拔掉了,应该是之前的战斗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张彩霞的腿拽出来,发现弹片划破了她的伤口,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你先在这儿等着。”谢文东掏出绷带,草草给她包扎了一下,“我去去就回。”张彩霞抓住他的手,眼里的光在雪地里亮得惊人:“我跟你一起。”
谢文东刚想反驳,就听见峡谷上方传来脚步声,还有山本一郎的声音:“动作快点!把‘那东西’装上车,耽误了太君的事,谁都别想活!”
“那东西”?谢文东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扶着张彩霞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探头望去——只见十几个日军正围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用绳索往下吊人,麻袋从洞里被拽上来,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啥。
更让他心惊的是,洞口旁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李副官,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正指挥日军往马车上搬麻袋,脸上的表情麻木得像块石头。
李副官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带着日军找到了鹰嘴崖的秘密?那些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赵老爷子说他儿子被自己救过,可他根本不记得救过什么人,难道老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第三百零三章:神秘援手(续)
张彩霞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远处的山坡——赵老爷子正拄着拐杖站在雪地里,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截枯槁的树干。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穿黑棉袄的汉子,正往鹰嘴崖的方向张望,手里的猎枪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赵大爷咋来了?”张彩霞的声音发颤。谢文东的心猛地一沉——赵老爷子说石头村的人从不掺和战事,此刻却带着人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真的是日军的眼线?可刚才他还把地图塞给自己,秀莲婶子还给他们热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