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在哪?”
金秀贤用树枝在火堆旁勾勒:“正规军一千二,还有伪满军的两个团。炮兵藏在黑风口西侧的山洞里,洞口伪装成了瀑布,只有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才能看见炮口的反光。”她忽然压低声音,“我们还查到,他最近在跟驻朝鲜的日军联系,好像要调一个飞行中队过来。”
张彩霞的心猛地一沉,往谢文东身边凑了凑。她的军靴碰到他的草鞋,那是他舍不得穿新鞋,用草绳编的,鞋底已经磨得发亮。“飞行中队?”她想起去年日军轰炸密营的场景,炸弹像冰雹似的砸下来,连石头都在哭。
“别担心。”谢文东的声音很稳,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长白山的林子密,飞机扔炸弹跟瞎扔差不多。”他转向金秀贤,“你们独立军熟悉地形,能不能帮我们摸清楚飞行中队的动向?”
金秀贤从怀里掏出张桦树皮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我们早就查好了。日军的机场在图们江边的开阔地,跑道是临时修的,只能起降小型轰炸机。”她的指尖点在地图边缘,“这里有片芦苇荡,能藏下一个连的兵力,等飞机落下来……”
李团长猛地拍大腿:“好!就这么干!咱用手榴弹给它开膛破肚!”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这是彩霞妹子给你烤的玉米饼,说你们鲜族人爱吃甜口的,里面加了野蜂蜜。”
金秀贤咬了口饼子,蜂蜜的甜味在舌尖漫开来,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的打糕,也是这样糯糯的,带着桂花的香。可母亲在1937年就被日军抓走了,再也没回来,家里的石臼至今还在院子里,积着厚厚的灰。
“谢谢张同志。”她把饼子小心地包好,“我要带回去给弟兄们尝尝,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没有忘了我们。”
张彩霞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去年牺牲前,母亲攥着她的手说:“打仗不光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受苦的人。”此刻她看着谢文东专注的侧脸,银锁在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觉得这枚锁,好像把所有人的心都锁在了一起。
三、月光下的情愫
后半夜的山风带着凉意,金秀贤和李团长去查哨了,篝火边只剩下谢文东和张彩霞。他正用树枝修补地图,笔尖的炭灰落在她的军装上,像只黑色的蝴蝶。
“你觉得金秀贤可信吗?”张彩霞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溅在她的发梢,“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谢文东放下树枝,从怀里掏出那半朵红布梅花。月光透过布面,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妻子当年用胭脂点的妆。“不好说。”他的声音很轻,“战场上的事,有时候信与不信,都得往前走。”
张彩霞忽然想起昨夜他给自己揉肩膀的样子,指尖避开他的旧伤,力道轻得像羽毛。她往他身边挪了挪,军大衣的边角盖住他的草鞋,那是她偷偷给他缝的,里面塞了层棉花,怕他着凉。
“你冷不冷?”她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的软糯,像山涧的泉水。
谢文东摇摇头,却把大衣往她那边拉了拉。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袖口,那里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她跟着李大姐学的,针脚还不太熟练,像群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这花绣得好。”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缺了半片的耳朵在月光里微微发红。
张彩霞的脸瞬间热了,低头看见他手里的红布梅花,忽然想起金秀贤说的话:“兰芝说,她姐姐最会绣梅花,说梅花有骨气,越是冷天越精神。”她的指尖抚过自己绣的花,“我绣得不好,总也学不会那股劲儿。”
“挺好的。”谢文东的声音很轻,像怕吹跑了什么,“像……像初春刚冒头的花苞,有股子新鲜劲儿。”
远处传来金达莱的歌声,是金秀贤在教战士们唱。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透着股不屈的劲儿,像长在石缝里的野草。张彩霞忽然靠在谢文东的肩膀上,他的军装带着硝烟味,混着松木的香气,让她想起去年在雪地里,他背着她时的味道。
“东哥。”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等打跑了鬼子,你想做什么?”
谢文东的肩膀僵了一下,目光飘向鸭绿江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有颗星星特别亮,像妻子当年最喜欢的那只铜铃。“我想回镜泊湖。”他的声音带着向往,“那里的鱼多,水干净,我想盖间小木屋,种点玉米,再……再种棵梅花树。”
张彩霞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小小的三角——是暗河入口的标记,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我也想去。”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我想跟你一起种梅花,还想……还想给你缝件新棉袄,不用打补丁的那种。”
谢文东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指尖,像在抚摸件稀世的珍宝。他忽然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种温柔的期盼。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希望他能找到新的牵挂,能在这冰冷的战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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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渐渐燃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