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着胡须,手指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微微用力,
迟疑了许久,才用一种不太确定的、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重新思考的语气缓缓说道:
“这个……唔……若按小友这般说法……将那魔丸之力,视作一种……嗯……先天而成的、侵蚀生命本源、惑乱先天心性的‘恶疾’或‘先天心魔之种’……”
“将其引发的天劫,视作天地大道对这等‘异常存在’的自然净化……倒也……倒也并非完全说不通……”
他毕竟不是医者,
无法像李维那样精准地用“病毒”、“免疫”来形容,但“恶疾”、“心魔”、“先天痼疾”这些概念,
在修行界是确实存在的,只是通常不会用到这个层级的问题上。
此刻被李维强行嫁接过来,太乙真人虽然觉得别扭,
却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来完全反驳这个为他打开了新世界一扇窗的“假说”。
得到了太乙真人某种程度上(尽管是极其迟疑和保留的)的认可,
李维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他立刻趁热打铁,目光炯炯地转向脸上希望之火越烧越旺的李靖和殷夫人,
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们,旨在彻底巩固这个新的认知框架:
“李总兵,殷夫人,你们觉得呢?将哪吒的情况,看作是一种需要被认识、被理解、被治疗的‘特殊的先天性疾病’,”
“是否比那无法改变、只能被动承受的‘宿命’和‘天罚’,更让人能看到努力的方向和希望?”
“是!是!是疾病!一定是疾病!”
殷夫人几乎是抢着回答,她紧紧抓住李靖的手臂,
指甲几乎要掐进丈夫的铠甲缝隙里,仿佛抓住了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声音因激动而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力量,
“夫君,你说是吗?
吒儿只是生病了!
他不是什么灾星!
他不是天生的魔头!
他只是……只是得了一种很重很奇怪的病!
我们有办法的,对不对?
只要找到良医,找到对症的药,就一定有办法的!”
她反复强调着“病”这个字,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
将“魔丸”那可怕的标签从儿子身上彻底撕掉。
李靖看着妻子那充满近乎癫狂的期盼的眼神,
又看了看一脸懵懂、似乎因为自己被定义为“生病”而反而显得有些轻松的儿子(至少生病不是他的错),
再回味着李维那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类比恰当的阐述,以及太乙真人那勉强但确实存在的认可……
心中那根深蒂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魔丸宿命”观念,
也开始产生了剧烈的动摇,甚至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如果……如果这真的只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极其特殊的“病”,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真的存在“治愈”或者“控制”的可能?
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为人父母所做的一切努力,
不再是徒劳地对抗天命,而是在积极地寻求救治之法?
这个观念的转变,对于他而言,不啻于一场灵魂层面的革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豁出一切的决然:
“李公子言之有理!无论这是什么,是宿命也好,是恶疾也罢,只要有一线治愈的希望,能看到努力的方向,”
“我李靖,倾尽陈塘关所有,散尽家财,访遍天下,赴汤蹈火,魂飞魄散,也在所不辞!”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重新找到了作为父亲和总兵的责任与方向——为儿子求医问药!
就连哪吒,听着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
从最初的震惊怀疑,到现在几乎都认定他是“生病了”,
他那单纯的小脑瓜也开始自动接受并理解了这个对他而言更“友好”的设定。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额头,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又有点释然地嘀咕道:
“原来我是生病了呀……怪不得有时候会觉得心里堵得慌,闷闷的,想发脾气,想砸东西……原来都是病魔在作怪!不是我自己想那样的……”
他瞬间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不受控制的暴躁情绪和因此带来的难过、自责,都有了合理的、外在的解释,
不再完全是自己的错,而是“病”的错!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压抑已久的负担一下子轻了不少,
甚至对接下来所谓的“治疗”产生了一丝好奇和期待,
仿佛只要治好了病,他就能变成一个“正常”的、更被大家喜欢的孩子。
李维看着众人的反应,
从太乙真人的纠结思索,
到李靖夫妇的绝处逢生、希望重燃,再到哪吒的自我接纳与期待,
知道“疾病”这个全新的、更具操作性的概念,
已经成功地、深刻地植入了他们的心中,取代了部分那令人绝望的“宿命论”。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仍在捻须沉吟、表情复杂的太乙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