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呕着什么也没吐出来。
灼热的日光照下来，晃得人发晕，沈朝缓过了气儿，慢慢站了起来，胃里仍然绞着，只是疼痛尚可忍受了。
远远走来的那道人影一如从前，天青色的衣袍如云似雾散开，是极美的颜色。
耳边忽然响起剧烈的嗡鸣，她眼前也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
那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沈朝心中竟生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脑海空白一片，她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手双脚都似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李昱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朝？”李昱疑惑着抬手去拂沈朝肩上的落叶。
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沈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踩上了盘虬的树根，脚重重地崴了一下，险些跌倒。可她都顾不上脚踝撕裂般的疼痛，只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车旁，一步登上，钻进了车厢。
沈朝靠在小几上，剧烈的绞痛从胸口蔓延，她浑身都蜷缩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如果他已经成了婚，那她算什么？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已经同另一个人亲密相守，又不远千里过来找她，做出那样一副深情的模样？
他每一次拥抱她的时候，在想什么呢？究竟是在想，同她长相守，还是在想，愧对家中的妻子……
笃笃的声音响起，是有人在轻敲车壁，而后是那道熟悉的声音，看似平和的语气下是丝丝缕缕急促的关切。
“阿朝，你身体不适吗？要请个医者吗？”
他话音里的关心做不得假，他双眼里的爱意做不得假，可又有什么是假的呢？
愿意为她同家族抗争的是他，可奉旨成婚的也是他，到底哪一个是真的他？她分不清，她真的分不清……
还是，人都是会变的呢？
沈朝呼吸都在颤抖，她翻爬起身，去探小几上的茶壶，她想饮一杯茶水，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茶水还没倒满半杯，茶壶就从发抖的手中跌落，咣当一声，水渍飞溅，碎瓷满地。
“怎么了？！阿朝，你现在还好吗？！”李昱忙起身登上马车，还没掀开帷裳，近乎尖锐的声音刺破一切，她尾音里的余颤都清晰可闻，“别过来！”
李昱沉默下来，他半坐在马车上，向后轻靠，听着里面细微的响动，直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好，我不过去。你先告诉我，你是身体不适吗？若是难受，我这就去请医者。还是因葵水而腹痛，又不想请医者？”
沈朝几乎要疼得喘不上气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点关心都让她心如刀绞，只知道喃喃着：“疼……我好疼啊……”
听到她一声声地唤着疼，李昱胸口也似有千万根针扎，他想不顾一切进去，却又记得她惊慌地喊着“别过来”。
攥着帷裳的边缘半晌，终究是缓缓地松开，李昱低声道：“等一等我。”
他渐渐远去，整个车厢再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这里回荡。没有片刻，又也许似百年般漫长，沈朝看到帷裳掀起了一道缝隙，红木托盘上是尚冒着热气的红枣燕窝粥，还有一个精致的手炉，以及一张简短的字条。
——我在这里。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刺得眼眶酸涩，沈朝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勺子都递到了唇边，她却连一口都咽不下去。
红枣燕窝粥翻倒在托盘上，红的枣白的粥散落开来，沈朝屈起双腿，头埋在膝盖间，浑身在不自觉地发抖，泪水一点点无声地浸透衣衫。
“李昱……”她声音颤抖，低哑绝望。
“我在。”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车壁，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每一字都温和坚定。
她再压抑不住疯狂汹涌的泪水，掀开帷裳大声呼喊：“李昱——”
李昱侧身望过来的霎那，沈朝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所有质问的话语都在此刻说不出口。
他怀里是一捧洁白如雪的杏花，他笑着，手里握着一枝杏花递过来。
馥郁的清香随着他一同而来，天青色的衣袍上片片杏花如雪，他挑眉望着她，清隽的眉眼间是满目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