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残影的范围扩大了些,俨然是转到了另一个人角度。晏语这才发现,原来花中凝聚着两个人的魂魄,因为缺失得太多打得太碎,全都混在了一起。
新的视角中,一个面目文雅的男子抱着雌狐和她的孩子,在漆黑的夜里飞快驾云前行。雌狐回复了些力气,焦急地用人言道:“相公,她的气息太过强烈……就要掩不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晏语浑身大震!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那晚的记忆随着腥咸的潮水倒灌,当时以为一切都是幻觉,没想到竟然在这鬼界黄泉边,再次听到了……
随着晏语捧着彼岸花的指节扣紧,影像中的男子也好像筋疲力尽地顿了顿,他一面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赶,一面柔声安慰道:“你听我说,听我说……咱们先不能慌,一定有办法的……”
残影中的画面和记忆中的声音一丝不差地对了起来,雌狐接着道:“你要我如何不慌,我本以为……那预言只是个传说,谁能想到……”
“哎……这样下去,我们逃也没用……唯今之计,只有……”
画面又扩大了一些,此刻男子已抱着雌狐从空中降下,月光被一面光滑如镜的断崖反射,正好在黑夜中映出他们的身影。
看到这里,晏语眼中的泪珠已是无声地滚了出来。
男子盘膝坐在断崖顶的草地上,目光如水地看着怀里的妻女:“敏敏,国主留下的预言,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相信么?”
雌狐嘤嘤悲鸣道:“不论信与不信,这都是我们的孩子。”
男子点点头笑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随即又抬头向着东方远眺道:“可若是长老们知道有新生的九尾玄狐现世,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雌狐知道他所言非虚,也呜咽着沉默了。
刚刚圆满的一家三口,当即就要面临生死诀别,本就苍凉夜色愈发显得悲切而哀伤。那男子忽然像下定了决心,问道:“敏敏,若能让她多活几日……只是我们不能陪在她身边,你可愿冒这个险?”
雌狐此时已从生产的虚弱中稍稍恢复,倚着丈夫化成了端庄秀丽的女子。她靠在丈夫身边,抱紧了睡成一团的小毛球,想也不想便道:“为了孩子,什么样的险我都愿意冒!”
男子闻言,环住她们的手臂紧了紧,轻轻往妻子额头印下一吻。
再下一刻,一道惊雷无端从晴空中劈下,乍现的强光晃得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待天雷散去后,悬崖上便只剩一头刚出生的普通狐婴蜷缩在草地上。微风窸窸窣窣地吹过,空气里连一丝飞灰也没有剩下。
掌中的彼岸花释放出苟延残喘了两万年的执念,也迅速地枯萎、凋零,重复着当年的那一幕,再次在微风中消失不见。
震惊中的晏语猛然回头,狠狠瞪向同伴,恨道:“你们早就知道?从我一出生就知道!”
异界之主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晏语大步掠到他跟前,抓住了他的衣襟,语速飞快地问道:“从我一出生起,你们就知道我会应验初代国主的预言,一直偷偷观察我、窥视我,看着我父母为了隐藏我的九尾引来天雷,是不是?”
“我在族中受尽了排斥和忽视,被当成交换的物品逃出青丘,也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去朝阳谷开启天吴封印,是不是?”
“把我藏在人间,让天吴之力慢慢被我吸收,好实现国主的愿望复活魔帝,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是不是?”
如影随形一世的不幸在此刻得到了解释,晏语似是要把她的不甘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揪着对方连珠炮似的质问。
第二次了……
被抓住的人本是一界主宰,诞生于异世天地之中,那里浩瀚渺茫,不像九重天界般充斥着诸多生灵。算上从九重天游离而去的魔,寥寥几个活物,皆因为崇尚至高无上的力量把他奉为尊主。自他有了意识起,旁人无不是对他俯首称臣,敬而远之。若有人靠近,他强大的力场也会将之碾为齑粉。
唯有她,在无尽的时光中,触碰到了他……
两次。
魔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远处的城主认为自己算是见多识广,此时也是目瞪口呆,看着比起魔主而言娇小得像只鹌鹑似的女子揪着对方,讲出来的都是了不得的六界秘辛,恨不能马上带着心滢遁走,以防被对方灭口。
那异世的主人十分疑惑,按照他对九重天众生的观察揣测,在见到父母残魂后,这头小兽不是应该遵守父母遗志好好活下去么,她在愤怒什么?
擎羊和陀罗说他们的世界乃为圣界,比九重天好千倍百倍。那两人当初为进入圣界耗费的心思,他也略有所闻,现在自己来接她过去,她为何不愿?
魔主低头看着满眼恨意的晏语,思来想去,最终只道:“汝父母双亲,望汝能活……”
晏语一怔,抬头回望,正对上魔主遍布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