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刘备出声,“尚香,此事,你可有何辩解?”
尚香没说话。
郭夫人道:“他们说,你同红燕有前嫌。可在昨日戊时,你却携带伤药去看了她,是吗?”
见尚香依旧沉默,郭夫人继续道:“妹妹尽管说实话,若这些下人敢无中生有,搬弄是非,主君定会严惩。”
“他们说的是事实。”尚香道。
房内一时落针可闻。
一面是十数个证人,一面是尚香带着侍女和武婢。
“这就是你要说的?”刘备问。
“妾没有杀她。”
刘备挪开目光,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郭夫人在一旁道:“如果妹妹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红燕,那么,不管再多的人如此说,妾身都坚信不是妹妹做的。”
众人的目光中,尚香抬头看了郭昕微一眼,转向刘备:“妾,拿不出证据。”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只有刘备沉着脸,良久,道:“红燕的尸首还没有找到,一切还没有定论。嬷嬷,你方才说,看见谁去处理尸体了?”
“是……她。奴婢绝不会认错。”掌事嬷嬷一咬牙,抬手指向尚香侧后方侍立的居桃。
“主君,若这婢女肯‘如实’交代,带我们找到尸首,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秦氏道。
尚香伸臂将居桃护在身后:“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她的做法出自我的授意,若要严刑逼供,不如直接逼供我好了。”
“哟,早就知道孙郡主纵横不法,瞧瞧这等派头,妾身见了,还以为这里不是荆州,而是江东呢。”秦氏道。
“拿下那侍女。”刘备吩咐。
一群侍卫自门口鱼贯而入,包围尚香等人。
尚香“唰”地抽出腰间佩刀,身后武婢亦是齐齐拔刀,一时间剑拔弩张。
“郡主……”居桃欲言又止,暗暗下定决心。
武婢们都摆出了阵形,侍卫们亦严阵以待,眼看一场混战就要爆发。
居桃忽然冲出来,朗声道:“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同郡主无关!”
话音未落,便被近旁的侍卫所押。
“居桃,你——唉!”孙尚香有些惊讶,但奈何已成定局,只得捏紧拳头。心中暗自思量,居桃竟然做出了计划之外的举动。这究竟是……
“把这侍女押下去,好生拷问,”刘备起身,“近日府中有刺客,孙夫人就好生待在院里——读读《女诫》,读过了,再来见我罢。”
尚香直视刘备,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似的。
《女诫》,又是《女诫》,他和孙权一样——相信女子天生卑弱,男子便是女子的天,“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虽然预想过这种结果,可是当刘备说出这种话语,露出怀疑或是厌恶的神情时,她还是感到失望和寒心。
他是她将要共度一生的夫君啊。
就算是当世英雄,就算是口口声声想要她真心的他,也会因为旁人的污蔑,便动摇吗?甚至不顾她的安危,令侍卫刀剑相向?
也对,在他眼中——或者大多数位高权重的男子眼中——女子不过是衣服罢了,或华丽些,或粗陋些。若是脏了污了,扔掉换一件便是了。
思绪拐了几个弯她忽然想到陆议。
如果是陆议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
她摇头甩开杂念。
布下此局之人确实缜密。若非去找红燕前,凝霜及时带回消息,她此刻已经没有后招、无法翻身了。这盘棋下至此处,下一步,本该是决胜负,翻盘的。
可她看了眼刘备,想,她好像要输了。
输的不是棋。
*
“孙尚香果然上当了。夫人好手段。此事,纵她有百口也莫能辩。”一侍女得意洋洋道。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让居桃去处理尸体。”郭歆微望着窗外,无星无月,夜色沉沉,如此良夜,想必有些人却一夜难眠。
“或许是她有所察觉。不过到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不正好被逮个正着?”
郭歆微沉默转腕摇着茶盏,问:“阿浅,你觉得,主君心里会如何想她呢?”
“还没嫁进刘府,就出了花烛断裂之事。未出三日便有血光之灾,现又坐实了虐待毒杀侍女之事,只怕主君想不产生隔阂都难……此次没有处置她,只怕一半是因为她是吴侯之妹。”
郭昕微苦笑道:“说到底,孙尚香不够了解如何讨好身居高位的男人,也不够了解主君。”
她轻轻吹开茶沫子:“主君可以容忍一个习武的女人在身侧,但绝对无法容忍,一个能够杀人、心思狠绝且无法信任的女人在枕边。就算再喜爱的,也不行……就如同他无法容忍洞房中的刀剑那样。”
“多亏那工匠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