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刑……
梁皎皎盯着公示上的这两个字,悄悄握紧了拳,愤怒油然而生。
流罪须用刀在两颊或额角显眼处刻字,再涂上墨汁,遮掩不得,且终生不褪,是对罪犯极致的侮辱。
严明恩先前受的耻辱还不够吗?
何苦又将他逼到此番境地?
随着愤怒而起的,是皎皎对梁京乃至整个时代深深的憎恶。
越靠近权利中心要地,所见的不公、感受的残忍与割裂越深,一切皆藏在歌舞升平之景下。
起初随遇而安的心态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皎皎如今想做的只有逃离,带上严明恩,带上朝云、般珺,带上所有人,逃得越远越好。
身边人愈多,交头接耳地交换严明恩身为宦官的荒诞传闻。
梁皎皎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转头就离开。
三日,她只有三日的时间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三日是远远不够的。
光是开封府审理案件就不止三日,更别提此案还会涉及到中央官员和官家身边的内侍了,便是十三日也不一定能出结果。
该怎么办才能及时救下他?
梁皎皎步伐渐渐慢下,到最后几乎漫无目的地晃荡在街市上。
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又一个念头很快就被接连否决,她脑袋空空,自责绝望的情绪压不住,一股全涌了出来。
两行泪顺着冰凉的颊边滚下,如铁烙般热辣,寒风一吹刺得更加生疼。
街上人来人往,皎皎不敢抹泪,只疾步迈入偏僻的小巷。
此时巷间的昏暗反能让她心安,梁皎皎抱膝蹲在角落,脑袋埋入双臂间低声啜泣。
来不及了。
已入了冬,他既要受黥刑,又要徒步三千里,等到翻案,严明恩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梁皎皎愈加颓废,逼得自己甚至连劫人的离谱法子都冒出来了。
哭过一阵,情绪渐缓,皎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对策,眼泪慢慢止住,只下意识地抽噎。
“他没有和你——”
头顶忽然有声音乍响,皎皎惊得几乎跌坐在地上,泪珠也从眼角沁处出了几滴。
抬起朦胧的泪眼,只见沈时方局促地挪动着脚,从怀中揪出锦帕的一角,犹豫会儿后又若无其事地塞回怀中,道:“怎么还在哭啊,赶紧拿块帕子擦擦。女孩子家家在外哭成这样太不像话。”
“怎么总是遇见你?谁让你跟来的。”
沈时方正经答道:“猜到你见到判决会慌了神,所以才来看看。”
梁皎皎本不想在外显露脆弱才躲起来偷哭,不料却被他瞧个正着。
正羞愤着,再听得他略含斥诫的话语,自己顶去的话又软绵绵,皎皎一委屈,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下。
很快就浸湿了一整张帕子。
沈时方似乎对此很是惊讶,倒吸了口气,踌躇了会儿,语气和软下来,无奈道:“严明恩没与你说过,遇事不决可以来找我商议吗?”
此一句不但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皎皎更加绝望:“是我的错,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都怪她太自负,总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若是少些顾虑,早点找上沈时方,说不定早就将严明恩救出来了。
沈时方叹了口气:“你放心,不算晚,严明恩不会受一丝伤害的。”
皎皎抽泣着耸动肩膀,抬眼看去,心中重燃希望:“难道,你有办法让官家收回旨意?”
沈时方见她泪不再流,将剑鞘递上前,示意她扶着起身:“我没办法让官家收回旨意——”
闻言,梁皎皎才扶住剑鞘的手不由一沉,瘪嘴又要哭。
沈时方见状忙用了些力,撑起她要顺着墙壁滑下的身子,道:“但是,我有办法将流刑拖到年后春暖之时再执行。”
他怕皎皎再哭,补充道:“流刑前一日才会黥面。所以不用慌,你按计划稳当去做就好。”
帕子尽湿,梁皎皎只好卷起袖边拭泪痕,她抽了抽鼻子,迟疑问:“可是,官家对你已有所怀疑,还会采纳你提的意见吗?”
沈时方好似被她的发问惹笑了,眉眼弯了一下,接着耐心解释道:“官家在政事上并非随心所欲之人。只要言之有理即可况且往年也有先例。”
梁皎皎对此很是怀疑,不由讽了句:“是吗?”
她又问:“你有什么办法?”
沈时方只道:“这件事交由我处理,你就别多问了,静候佳音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听他说得笃定,梁皎皎安心几分,思忖片刻道:“我想找几个人,并将他们接来梁京。”
沈时方点点头,示意她跟上:“另寻别处细说罢。”
又是上一次的川阳茶肆,甚至连雅阁都没变。
沈时方道:“此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