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朝廷于长历十七年颁布《古今通译规》,界定了五十余字的通假两用之字,这套地方志编修于新规之后,怕是厘正了不少前后不一的通假字,不定是错字。”
“不不,”卢学远急忙忙解释:“不是通假字,举个例子罢,像百寻木和白薰木,这两树,就用混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百寻木是高大杉木,房州遍植,不足为奇。白薰木,只生长于祁朝境内,在承境无法生存,而承祁两国世代为仇,从不通商,试问,白薰木怎么会出现在地方志中,显然是勘记地方志之人的笔误,大大不该。”
“也不是全无通假字的,”另一圆脸少年补充道:“像紫微郎,就一会写成紫‘微’郎,一会写成紫‘薇’郎。”
“紫微郎?”对这个话题,长乐抑不住的关切,“紫微郎不是中书舍人的意思吗?这同房州地方志有何关系,为何会出现在地方志之中?”
“欸,姐姐你不知道吗?紫‘薇’郎是房州特产的一种野花的名字,紫瓣白芯,漫山遍野皆是,味甘,但误食有毒。”
“等等,和昌兄,你说紫微郎紫瓣白芯,成片成片生于草野,且有毒?”杜容安忽然发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被唤作和昌的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地方志明确记载?”杜容安继续确认。
“正是。长历十七年夏,一乡绅携子秋游山间,小儿罕至四野,贪玩,误食紫“薇”郎毙命,其后家人将此地林长告于官府,牵出了轰轰烈烈,震惊国朝县衙贪墨窝案,县志记载得十分明晰。”
“可是,在我抄录的第九卷,也就是长历十八年之大事,却行文写道,紫‘微’郎瓣黄蕊赤,性寒味酸,于治疗咳疾有奇效,虽来历不明,但价廉,广为边民所喜,山野赤脚郎中多以此煨水,治病人咳疾。”杜容安拧眉道。
“不对,不对,我看到明明是紫花。”一少年力挺和昌。
“不是,我也记得是黄花。”另一少年支持杜容安。
“不对,是紫花。”
“不是,是黄花。”
一来二去,竟然有七八个少年加入了“战局”,紫花、黄花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至纯,危机四伏下,还可以为了一段文字的真伪,争得面红耳赤。
僵持不下,甚至拉长乐这个局外人评理。
“不能吧,我没有看过地方志,如何能堪断对错。”长乐头痛不止。
置身事外的卢学远忙不迭和稀泥,“方才不是说了,这地方志错误连篇,前后刊印错了,也稀疏平常,没得为这伤了和气。”
关于这本牵连少年们入宫变的地方志,方才说的话,可不止一两句。
譬如,和昌的话,一直萦绕在长乐心头——“也不是全无通假字的,像紫微郎,就一会写成紫‘微’郎,一会写成紫‘薇’郎。”
忽然间,福至心灵。
长乐抬头,“卢家二郎,麻烦取碗水来。”
卢学远以为她渴了,二话不说起身,稳稳当当端了一茶杯水来。
长乐道谢接过,却不饮,伸出食指,轻轻蘸取清水,在地板上一笔一划写出二字。
“薇”和“微”。
又在横向写上“紫”“黄”二字。
“来,文字最直观了,咱们来画‘正’字好了,各位各凭自己的记忆来选择,究竟自己所见之紫微(薇)郎,为何字?为何貌?”
是个好主意。
少年们依次蘸水,写下了心中的答案。除了卢学远等所录文书未见“紫微(薇)郎”一词三人,总计有九人,参与了本次票选。
答案很直接,也很出乎意料。
紫薇郎出现六次,紫微郎出现三次。
紫薇郎紫花出现两次,黄花出现四次。
紫微郎紫花出现两次,黄花出现一次。
卢学远在一旁探头探脑,指了指上方的“薇”字,欣喜道:“破案了,就是紫薇郎,你看六比三,胜算显然更大。”
长乐并不反驳,只是顺势问:“那该是什么颜色的花朵呢?”
“从数量上看,是黄花。”卢学远挠挠头道。
“这就很奇怪了,若单从紫薇花为胜的花,应取信和昌言,但是,他的证词恰恰是,花瓣是紫色的。”
“啊,那是紫微郎?”卢学远试探问。很快,他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对,照此推之,采用容安的话,紫微郎该是黄花,这同票数又相悖。”
“或者,他们说得都不对,反而是零星余票说得对?可是谁又能证明自己说得对,旁人说得错呢?”卢学远彻底被绕晕了。
长乐蹙眉,顺着卢学远的话茬道,“又或者,他们说得都对呢?”
杜容安似乎抓住了其中的关窍,他一步上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怎么讲?”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