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说出人意料也不见得,她那样隐匿黑暗的人,追踪反追踪的套路最是熟悉。只是听她信口带着几分混不介意道来,心中难免有些疙瘩。
其实他们并非没找到她,她留下的假讯号点太多,找到还不如没找到。听起来足够叫人泄气,可也不是了无进展。所以才拼命比手势,想要查特韦格再拖一会儿。原是不必的。查特韦格知她如九头蛇的大多人自负技术一流,气定神闲与他谈天是料定不会被发觉。
可自信有时会害了人。
荧屏上的若干黑衣小分队在无声快步前行。建筑轮廓随脚步推移越渐清晰。目标也许不止一处,但敌不过一处处探寻。
“也许……很快了。”查特韦格拖长的语调说不清解脱和庆幸,哪种更多些。
突击队员已攻破了五个信号点,还余三处。
华尼托按下一直捏在手中的开关,壁挂电视放出和神盾局监控其一,如出一辙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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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快了。她那样想,绕道办公桌前环臂而坐。
随身摄像仪的画面在突击队员几次连拐中晃晃悠悠,但不妨碍所有人屏气凝神。洋房的屋顶已拉入镜头一角,只需再拐一个弯、过一条路……
“好像,是我输了。”女人的声音和入目的一片白雪同时传来,像是同步解说。
雪落似盛开的马蹄莲,绕宅而放,风吹压倒一片,似絮纷飞。美极。放眼是铺天盖地的白,不染尘灰。追踪的终点、话语掩盖的恶意、还有突击队员的重型武器……一切不合时宜的现实,在那一刻被大脑自动过滤,天地间只余圣洁的白。
打破这一刻是突兀的尖叫,和觉有人来拼命飞驰的求援。
蓬头垢面的女人、血染打结的长发和双目青黑不知所措的青年……隔着屏幕都切切感觉得到的无助和血腥,将人狠狠拖回现实。
“现在你还觉得是无稽之谈么?”华尼托的声音和现实同步袭来,比现实更残忍。
查特韦格目眦欲裂。他认得抱着毛衣、蓬头垢面无助尖叫的女人,认得一头好看长发被血黏糊的小姑娘和被人痛打的男孩。他都认得,因为这些是他的家人,是他刚刚还笃定应着约瑟芬的金口玉言、无人敢碰的家人。
“你们打底……你到底……”查特韦格的声音在发抖,半是惊惧、半是愤怒的抖,“做了什么!”
这一次华尼托很爽快得回答,“我和玛尔斯打赌,赌你一家遇险、那个不得你心、全家畏惧的小怪物可会豁出性命搭救。我说他不会,玛尔斯说会。毕竟除了这个对他并不好的所谓家庭,再不会有人出于好心抑或厌恶打法,好声好气给他一条巧克力。我说哪有人会为了巧克力送出性命,玛尔斯说他本不懂生命的价值。”
冲进洋房的突击队员,在壁炉上装饰用的大鹿角上找到耶稣钉死十字架般,浑身浴血的少年。一双早已失焦的琥珀色眼睛,似还留着最后的一点殷切希望。
查特韦格隔着屏幕和生死,与出生即为他厌弃的小儿子对视,内心茫然。他从不喜他,因他是个怪物,是和X教授等等没两样的怪物。查特韦格从不过问变种人研究,因打心里唾弃。可最厌恶变种人的他偏偏生出了个小变种人。
“从不为你承认的变种人救了你的家人,而你的家人也看清了你的伪善。”那道声音徐徐道。
转过起居室,客厅的电视还亮着。磁带机闪烁的光点说明磁带还在读。突击队员按下遥控器,录像带里还原出先前家人才看过的,是查特韦格的实验实录。极为残忍。
“你们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有谁输谁赢。”一个甚至比华尼托更稳的声音忽道。华尼托摩挲遥控器的手势微一顿。黑暗中垂下的眼睫似扑颤,她默然半晌,拉出一道无声也无人能见的笑。她知道是谁。只是无济于事。
查特韦格并不认识声音的主人。复仇者们兴许不晓得,他对他们却是颇有研究。算不上多细致,至少声音不会弄混。所以他很肯定很低的男声不属于复仇者中的谁,可是这场谈得上最高级别最高保密的会议竟容许他加入,想来身份不简单。
那又如何。
此刻的查特韦格无心揣测神秘人,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残忍而真实得告诉他,他在孩子面前最后一丝勉强维系的体面也被人狠狠撕裂。他苦心经营那忙于事业、难能顾家的算不得好父亲形象,被纸纱后那个真正的他——那个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不问是非的他替代。查特韦格自问从非善人,亦不屑于为善,却又偏偏不愿再孩子天真向善的心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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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里跌滚的人却不希望骨肉如他般磨砺后至最高,宁愿狠心将他们远送,过一段平淡无奇但无关提心吊胆的顺遂人生。
他忽然记起某一年的圣诞,华尼托被他过分体贴的妻子邀来家中。姜饼红茶壁火下,妻子给孩子讲着青蛙王子的故事,华尼托却在茶香氤氲湿雾朦胧中低声与他道:“青蛙成不了王子,淤泥中人终将被沼泽吞噬。”那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