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皖闭上眼睛,泪水再度滑落,她诚心拜着眼前烛火飘荡的每一块祖先牌位。
“我在努力劝自己认命。”
苏重朗本想对姐姐再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长姐不必害怕,自己可以保护她。
可是话到嘴边,千回百转间又消散无踪。
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当眼前这一块又一块的苏家祖宗牌位明晃晃映入他双眸时,苏重朗脑海中终于回想起一幕幕画面。
画面里,有从小到大父亲因他不争气而对他的苛责与气恼,有教书先生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神色,有姐姐苏皖总是不顾一切护着她的纤细身影。
有刚刚他明明英雄救美,可大街上的百姓却更多是对他的指指点点。
有纨绔子弟们围着他瞻前马后的狗腿模样。
这许多他不成器的场景,最终如走马灯般瞬间终结,回归到眼前,姐姐苏皖跪得笔直,她背影倔强,身躯微颤间,是对他怀抱的不信任,只默默垂眸落泪,诉说认命二字。
苏重朗终于知晓自己说不出口的原因,这样的他,如此荒谬,怎有脸对痛苦的长姐轻言自己可以担负起苏家,担负起如山般沉重的皇命?
他顿时浑身大汗,双腿发软,不敢再去看苏皖,转身踱步而出,仓皇遁逃出祠堂。
苏皖不知道苏重朗为什么又匆匆离去,她满心都是伤感,根本无暇理会,泪水落个不停。
苏重朗离去后,失魂落魄地走在回自己庭院的青石小路上,阿鸢从他身后默默出现,轻轻拍了拍他。
“少爷,这么快就看完大小姐了吗?”阿鸢缠着那两个守门的汉子,好不容易才脱身,没想到回来后,竟在祠堂看到大门再次紧闭,自家少爷已不知所踪,他只好原路返回,没想到再次撞见苏重朗,却见他无精打采,不似方才意气风发。
阿鸢在苏家伏低做小很久了,骨子里奴颜屈膝的本性改不过来,见自己的主子不甚欢喜,他更多的是害怕,他怕主子哪里不得劲儿,自己这个做下人的就会成为出气筒。
但阿鸢不知道,苏重朗虽平日荒唐,但其实对身边侍候的人都很好。
见阿鸢问了一句,苏重朗以为他好意关怀,于是闷闷看了他一眼。
“阿鸢,你了解我吗?”
“啊?”阿鸢被这突然的一句问懵了,他不知主子是何意,只好小心翼翼,如往常般想捡些漂亮的话恭维。
苏重朗见他勉强扯笑,那种神情他从小到大早已看腻了,怎会不知?
“我不想听那些虚言,你如实说吧。”苏重朗微微蹙眉。
阿鸢慌张起来,脸上谄媚的样子一时半会僵住了收不回去,挂在他的脸上反而显出几分滑稽。
他见四下无人,良久,低眉顺眼。
“少爷……身份尊贵,是我等出身贫贱之人十辈子也比不上的福气,只是……平日里,确实荒谬了一些。”
一句话,让苏重朗叹息一声,扯出一抹苦笑。
“果然人人都这样看我吧,也是,是我自己不争气,怨得了谁?”
苏重朗继续走着,背影看上去难得的落寞。
阿鸢虽然刚到他身边,却也不忍他如此,于是快步追上去,在他身后找补。
“不过,小的有一回出门跟着管家采买时,曾有幸路过大茶楼的门口,那里常驻一个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
“你说的是逍遥茶馆吧。”
“对对对。”阿鸢笑呵呵的,有些憨厚, “就是那里,当时,小的听到说书先生提到话本里一句话,小的觉得说得特别好!”
苏重朗好奇问道: “什么话?”
阿鸢就挺了挺腰板,装模作样地学着说书先生的口气。
“正所谓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且看今朝,且待来日。”
阿鸢学得有模有样,气息洪亮,一瞬间就让苏重朗心里豁然开朗。
想起父亲的愁眉苦脸和长姐的痛哭伤心,苏重朗心里好似燃起了一团火,他深呼吸好几次,捏了捏袖子。
他大拇指磋磨着袖口,直到感觉手心都微微发热,似要冒汗一般。
“阿鸢,你说,我去科考怎么样?”
阿鸢对今日苏家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不知,眼下结合苏重朗的重重异样,脑筋一下子转过弯来。
苏重朗以为自己一个浪荡子,忽然大言不惭,阿鸢一个侍候的只怕不知如何回答,没想到阿鸢却在他身后重重感叹。
“好啊!只要少爷想去做,何时都不晚!”
苏重朗闻言,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你……不觉得我……”
阿鸢却开心地笑着说: “少爷,倘若我能有命托生在富贵人家,一定发奋读书。您知道吗,因为我家很穷,所以小时候我带着弟妹去做工赚生计时,每每路过学堂,听着里头朗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