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竟耍得团团转。今儿四公子没顾上回府参加席宴,竟是被四姑娘给缠住了。
明溪躲在青石后,只等暮色降临府里尚未掌灯的间隙,从角门里溜了出来。到了府外的蔡河桥上,想着四公子被四姑娘纠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原来四公子是这样的性情,一派赤诚。如今四公子为太子效力,明珠暗投,实在可惜,倘或能够他日让四公子倒戈,搬倒枢密院便事半功倍。
其时天色向晚,她立在桥上,凭阑远望,蜿蜒的河面结了冰,落着厚厚的残雪,只觉得苍茫壮阔。倏然一阵寒风拂面,这才发觉背后竟有人,明溪不由脱口问:“是谁?”
她还未来及回头,一只男子的手早伸过来抓她的肩膀,她心下吃惊,后退半步,侧身一转使出一路小擒拿,同时反制去抓那男子的手腕。男子应对极快,由掌变拳,顺势格挡轻轻松松化解,口中却惊讶赞赏道:“姑娘好凌厉的功夫!”
明溪待立定时,只见暮色里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瞧他打扮,穿着墨绿窄袖袍,足蹬黑靴,腰间别了一支长笛,笑起来满面春风。身上虽带着书生气,但一看便知是行武之人。明溪不由后退两步,戒备道:“阁下好生无礼,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那男子想来跟踪她多时,看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狐疑,只管盯着她的脸瞧,明溪从未被陌生男子这样审视,未免有轻薄之意,于是薄嗔微怒:“公子究竟什么人?再这样无礼,别怪我不客气。”男子这才回回神,笑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琅琊郡柳长亭,并非轻薄子弟。”
柳长亭这名字,明溪听着耳熟,似乎秋蝉向她提起过,终于想起来他也是颜长阙的好友,大家都唤他“柳二郎”。柳长亭一眼认出她是女扮男装,她穿着相府小厮的衣裳,一定也逃不过他的眼力。但是明溪不想跟他坦白身份,当下便只装糊涂,说道:“敢问柳公子,背后偷袭,不明来意,这是君子所为?”
柳长亭听了,负手哈哈大笑:“姑娘说的是,是我造次了,也怪我没跟姑娘言明。” 因道:“本来我去侍郎府找四哥,谁承想在花园撞见姑娘,我便一路跟着。姚大人的府邸铜墙铁壁,姑娘只身去闯,当真好胆识。在下只是对姑娘心生敬佩,一时好奇心作祟,姑娘别见怪。”
明溪道:“那我是不是应当谢谢柳公子,没把我当贼人抓起来。”
柳长亭说:“姑娘在侍郎府规规矩矩,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也不过顺水推舟。”明溪淡淡一笑,只道:“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柳公子的这份顺水人情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去侍郎府自有我的苦衷,本就为拜会姚大人,也不怕柳公子去告密。”
柳长亭见这样说,笑着道:“姑娘果然爽利,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明溪打断道:“既是不情之请,那便不必开口。”
柳长亭被噎得怔了怔,笑说:“不要紧,我向来脸皮厚,姑娘不想让我问,我还是要问,难道姑娘就不想跟我亮明身份么?姑娘有什么苦衷,兴许我还能帮你。“明溪拒绝道:”不必了,谢谢柳公子的好意。才刚已然说了,萍水相逢,何必相识。“知道他难缠,正怕他追问,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天色已晚,请恕不能奉陪,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开了,不留给他任何搭讪的余地。为着怕柳长亭追过来,怕他跟踪,特意挑人多热闹的街市,从朱雀门回来。进了内城,市井繁华,人群熙熙攘攘,正好做掩护。到了御桥上,回头四下望了望,并未发觉柳长亭的踪迹,这才心下松了口气。
明溪回到自己的院子,见秋蝉在屋子里躺着,也没掌灯,略微有点纳闷,不晓得为何这时辰竟在睡觉。府里席宴上的事,淑公主愤怒离去的事,明溪都毫不知情,更不知道秋蝉是被毒打,躺着起不来。只是觉着整座院子出奇的安静,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她姑且去脱掉小厮的衣裳,换一身平日穿的常服,衣裳刚换完,却在这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听着像三五个人的声音,来势汹汹,明溪心里不由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