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勇士们,随我冲!”
他将眼前的冲要关隘当作自家聚宝库,迫不及待要检阅战利品,谁知刚转过身,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划过耳畔,一道寒芒自夜色深处窜出,将他的意识钉死在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刻。
死不瞑目的尸骸向后直直栽倒,咽喉处插着一把薄如蝉翼的三尺青锋。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了所有人,北律人脚步骤顿,只见一匹骏马飞驰而至,马背上的男人纵身跃起,人还未到,厉喝声先响彻夜色:“靖安侯在此!守城将士关城门!”
“靖安侯”三个字好似一颗定心丸,不由分说地镇住守城将士主心骨。匆忙中,城楼上的旅帅只瞧见来人身披黑甲,确实是玄甲军中样式,立刻不假思索地将命令传递下去:“关城门!快关城门!”
然而回过神的北律人已经冲杀进来,狼刀所向见人就砍,不过片刻,城门口便堆积了一层守军尸首。
与此同时,地面震颤越发剧烈,好似惊雷炸响、地龙翻身——紧随其后的北律铁骑离城门口已然不足一百步。
守城旅帅目眦欲裂,疯狂呼喝士兵架起强弩,又催促着关城门。然而乔装成流民的北律人已然占据主动,他们就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猎物,任何挡在身前的阻碍都会被撕成碎片。
直到一片剑光闪现在视野中。
青砚面不改色地从死尸上拔下长剑,寒光倏忽闪现,每一击都必定取走一条人命。他与魏暄交手从来讨不到便宜,换成北律人却占尽上风,霎时间好似扑入狼群的猛虎,不过几息就将无坚不摧的草原群狼逼退至城门之后。
“关城门!”
当头照下的火光映亮了青砚面孔,谁也不知守城旅帅是否看清他的相貌,但是这一刻,北律铁骑离城门口不足五十步,纵然识破此人并非靖安侯,旅帅也只能将错就错:“关城门!”
城门在绵长的“吱呀”声中缓缓闭合,冲在最前方的北律铁骑却已刺出长枪,欲凭蛮力撞开中原人的壁垒。青砚长眉微挑,毫不犹豫地闪出城门,手中长剑纵横凌厉,只听一阵七零八落的嘶鸣声,打头一排战马前腿断裂,背上骑兵滚落血泊,摔了个晕头转向。
青砚仗剑守在城门口,刀痕宛然的城门在他背后缓缓闭合。他只有一人,身后阴影却似藏了千军万马:“谁敢上前?这几个便是下场!”
好似风雷过境的北律铁骑骤然止步,那一声断喝不仅响彻夜空深处,亦如鞭子般抽打在草原狼心头。他们在靖安侯和玄甲军手里吃过太多亏,以至于见到玄甲,便条件反射地生出畏怯。
然而不过一瞬,为首的将领已然回过神,长刀出鞘,刀锋犹带血痕。
“草原的勇士们,跟我冲进去!”
***
震天的喊杀声瞒不过城中耳目,饱经战火凌虐的朔州百姓第一时间关紧门窗,有些准备充足的甚至躲进自家地窖。
他们就像筑巢于堤坝上的蝼蚁,卑怯软弱,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于巨浪到来之际,徒劳又惶然地祈祷上苍,将赌注压在虚无缥缈的“天意”上。
可惜“天意”从来高而冷,谁会留意被踩入尘埃的蚁民?
会低头看的,只有与他们一样的肉体凡胎。
从地狱中杀出的小公主探手入铜盆,拧出温热的毛巾,反复擦拭床帐后男人的额头,又为他掖了掖被角。
相隔一道屏风,陆钊单膝跪地,将城中军情一一报来。
“不出殿下所料,敲响二更后,确有一股匪寇袭击官仓。幸而您早有防范,让青砚假扮督帅,又命临时招集的人手扮作朔州守军,这才逼退匪寇,未令官仓失守。”
“匪寇退去后,青砚本想追击,却接到殿下传书,命他即刻以督帅的名义驰援城门。青砚唯恐匪寇卷土重来,遂将大半人手留在官仓,独自快马加鞭赶往城门。”
何菁菁听到此处,蓦地抬头:“他一个人去的?”
陆钊硬着头皮:“……是。”
只听“哗啦”一声,却是暴怒的小公主将手巾丢进水盆,溅了满地水渍:“这时候还不忘逞英雄,这小子嫌命太长是吧!”
陆钊回话之际就猜到长公主殿下必定暴怒,但他不敢欺瞒,哪怕何菁菁将铜盆里的水泼在脸上,也得从实道来:“殿下不必过分担忧,青砚武艺高强,城门守军也有少说百余精锐,不过是将北律轻骑阻拦片刻,应该不至于有危险。”
何菁菁飞快收敛好情绪,回身替昏睡不醒的魏暄掖紧被角:“你怎知那百余精锐是友非敌?”
陆钊先是一脸懵逼,旋即,这久经战阵的悍将回过味来,露出近乎悚然的神情。
***
此时的朔州城门下已然堆起一层尸首,青砚杀得兴起,剑光翻滚如恶蛟出渊,不过片刻功夫,已然收获无数人头。
与此同时,他身上也添了好些伤痕,虽不致命,流血和疼痛却让剑招缓了下来。
青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