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天下”,俨然是在三代之治的复古思潮下,逐渐夺回开创未来的话语权。
而此次殿试一题,其主语的范畴再度发生了变化。
廷上君臣,宰持万化,统摄九畴——赫然是从皇帝,延伸到了以皇帝为核心的领导集团。
至于题中三德,同样是治国九畴之一,乃是达成“皇极”的三种方式方法。
这就是所谓围绕“皇极”为根本,采“三德”而用之,至于具体用哪一德,就要“尽变以趋时”了。
殷诰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去。
“三季以还,英辟代有,躬修玄嘿,庶几刑措;政务严切,威强治世;敷政优优,秉钺烈烈。此三德,恰逢其会,各适于治,践于皇极。”
看到这一句,殷诰这个国子监荫生终于吃力无法再读下去。
他咽下一口气,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张意,苦笑道:“还请子诚解惑。”
张意对于殷诰的不学无术也不意外,毕竟监生出身嘛。
他稍微捉弄了一下也就罢了,当下也就不再卖弄,循循善诱道:“三德为何?”
殷诰一怔,脱口而出:“正直、刚克、柔克。”
正直指向“常道”,即确立统一的道德与是非标准。
刚克指向“大乱”,需以威权手段迅速稳定局面。
柔克指向“疲敝”,需怀柔薄赋,宽待百姓士大夫。
张意点了点头:“皇帝这是说,三代以来,英明君主辈出。有的清静无为,几乎不用刑罚;有的严苛政务,强硬地治理朝政;也有兼而有之的皇帝,施政宽和的同时,杀戮惨烈。”
“这是三德的不同用法,却都顺应了当时的需求,为建设理想的天下做出了贡献。”
“如今的天下适用于哪一德,则需进士们建言献策,畅所欲言。”
殷诰听到这里,若有所悟。
张意指着这一句,意味深长:“皇帝这次可谨慎了许多,没再直接定下大略,说如今应该用哪一德。”
殷诰闻言,恍然颔首:“好像确实如此。”
皇帝在蛊惑士人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与能力。
前次殿试,皇帝便是借着策论,直接了当地发问,新政为何是“皇极”的实践。
甚至没有讨论是不是的余地,只让论述为什么。
大江南北的士人,尽数被皇帝无形中完成了一次思想奸污。
而这次殿试显然收敛了许多。
所谓三德,无非是达成新政的路应该怎么走,是刚,还是柔,亦或是中庸。
这对应了目前中枢面对民乱反扑的姿态。
按照皇帝以往的做法,皇帝恐怕不会问考生们应该走哪条路,而是如何更好地走某一条路。
此番一反常态这般小心翼翼,只能说明,朝野内外对于“三德”的分歧,比新政这个“皇极之实践”要来得更大!
大到新党内部都出现了无可忽视的争论!
大到皇帝不得不审夺局势的地步!
那么,此时朝中的三德之道,又是哪一德占据了上风?
想到这里,殷诰连忙请教道:“那此次一甲文章,各从哪一德?”
所谓管中窥豹。
在这种背景下,一甲三人的文章及其名次,必然潜含着不容忽视的政治意义,这也是皇帝放风试水的意义所在。
张意闻言,抚掌而笑,虽说眼前这位是监生出身,但好歹没有蠢笨到底。
他含笑以对:“听闻皇帝钦点的状元郎本是张居正长子嗣修,所著的文章,题眼便是大乱当从刚克。”
殷诰听罢,当即冷笑一声:“如今国库充盈,武备耀威,何等盛世?不想着歌功颂德,竟言必称乱世,与危言耸听的贼子何异?”
“朝廷要是一度以‘刚克’待人,那天下才真离大乱不远了!”
言语发泄一番后,殷诰再度抬头看向张意。
毕竟张意既然说“本来”,那张嗣修这个状元身份,之后想必有所变动。
果不其然。
只听张意继续说道:“所以,内阁、礼部、翰林院、六科十三道,群起进谏,皆以堂官之子乃皇帝亲自选考,不宜拔擢过甚。”
“一番争论往来,皇帝最后还是将其降至一甲第二,为榜眼。”
殷诰闻言,面露喜色。
张嗣修上次会试因为没有避讳而被黜落,此后潜心修持了三载,学问上自然少有瑕疵,甚至还有皇帝属意,但即便如此,仍旧没拨得头筹。
看来,一场民乱以后,朝中的水温已然没那么烫手了。
旋即殷诰朝张意又满怀期待问道:“那状元郎文章,可是取的‘柔克’?”
若说取刚克,必然杀伐酷烈;而取柔克,恐怕要不了多久清丈就能被谏停了。
可惜,张意只撇了殷诰一眼,摇了摇头:“最终所取状元王庭撰,文章以水火喻宽猛,以阴阳配刑德,以琴瑟证缓急。”
“所取探萧良有,文章以芒刃斧斤之说去痼疮,以梁内药石之譬救轻症。”
“都作的‘正直’文章。”
殷诰期待落空,难免不甚爽利。
他嗤笑道:“当初南郊祭天,皇帝将贤能尽数驱逐,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