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上三竿。
姗姗来迟的新郎官终于骑着骏马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一见了来人,几个镖师当即大喜道:
“来了,来了,新郎官终于来了!”
听到这话,新娘子一行也是分外高兴。
而坐在花轿中的新娘子更是娇羞不已,一双素手在红盖头下止不住地绞弄着衣角。
新郎官策马行至花轿前,望着那顶红轿,竟一时怔住,恍若梦中。
直到杜鸢含笑提醒:
“新郎官,吉时已至,该请新娘子启程了。”
对方这才恍然,继而对着花轿说道:
“妹子,我来接你了。”
然而,花轿内一片沉寂,并无回应。
新郎顿时手足无措,惶惑地望向杜鸢。
坐在轿前的全福夫人见状,不由得笑骂道:
“哎哟我的傻姑爷!我家姑娘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新嫁娘上轿头一回,羞都羞死了,这般情形下哪好意思应你的声儿?”
些许惶惑方才如潮水般退去,
转而化作眸底一片温柔春水。
这让唯二心知肚明的镖头看的分外感慨。
明明二者天造地设,怎么就.
他不敢露出端倪,只能急忙擦着眼睛说道:
“哎呀,我当初还没这小子俊。”
待到新娘子一行在新郎官的带领下徐徐离去。
队伍穿过城门,缓缓行在略显寂静的县城街道上。两旁偶有好奇的百姓探头张望,本意是沾沾大婚的喜气,可当他们看见领头的新郎是何人之时,便是纷纷色变的退避而去。
泰安县不大,所以什么事情都传的很快。
好在花轿帘帷紧闭,外面不见里面,里面也不见外面。唯有那顶红轿,在正午的阳光下,红得有些刺目终于,队伍抵达了李府。府门大开,丝缎红绸自然早已挂上。
鞭炮锣鼓也已安排。
二者齐鸣之中新郎翻身下马,第一步踩的有些飘渺,可随后便是越走越坚定地来到了花轿前。这一次,无需提醒,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轿门深深一揖,饱含深情的看着花轿说道:
“妹子,到家了。下轿吧,我们拜堂!”
轿帘被全福夫人轻轻掀起。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在盖头的遮掩下,由新郎和全福夫人一左一右虚扶着,缓缓步出花轿。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对此心知肚明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新娘子那红盖下的脚步似乎过于虚幻。新郎的手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他“握住”的那只素手,冰冷得不似活人,但他却握得更紧了,无限的怜惜和挚爱皆在这不言之中。
在满堂宾客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一一有惊惧,有不解,有同情,新人被引至布置好的堂前。主婚的是新郎大父本人。他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一拜天地”
新郎深深拜下。新娘的身影在他身边,同样盈盈下拜,红盖头垂落,姿态完美无瑕。
“二拜高堂”
新郎的父母端坐上方,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和那个看不见面容的“儿媳”。新郎再拜。新娘亦随之而拜。
“夫妻对拜”
新郎缓缓转身,面对着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层红绸的“妻子”。他有着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情绪想要倾诉。
因为哪怕杜鸢没说,他也猜到了。
要结束了,他的妹子又要离他而去了.
但片刻后他咽下一切,转而深深地弯下了腰。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得此一刻,已是大幸。
红盖头下,新娘的身影似乎也微微一顿,然后同样温柔地俯身回礼。
“礼成!”
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最后一声“成”字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正极力克制的新郎猛地一怔一新娘子竟朝他低语:
“三郎,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妹子?!”新郎惊愕失声。
新娘子却将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
“三郎,我,我. ..是不是...其实早就死了?”
红盖头下,啜泣声虽低,却清晰得近乎刺耳。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除开高堂上的父母和主婚老人还在原地外,其余宾客早已尖叫着四散奔逃!
道长说过,她未化红煞,是因尚不自知已死。如今她记起来了一一岂非即刻便要成煞?
恐慌如瘟疫蔓延。
唯有新郎一步抢上前去,欲要伸手去抓新娘的手:
“妹子,别说胡话!你明明活得好好的!你看,我还能抓着你 ..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
新郎的手僵在半空,呆立原地一
他抓不住她了。
就好似水中倒影,看得见却摸不着。
这也让新娘子越发啜泣出声。堂外站着的姑妈和轿夫们,则是错愕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湿透,好似才从水里捞出。
正欲朝着旁人询问为何,却只见旁人争先恐后,仓惶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