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自高帝以来,历经文景之治世,武帝之开拓,昭宣中兴,绵延近四百年。然而至桓、灵以来,因朝廷无力,关东豪强隐匿人口,兼并土地而不受节制,以至汉家江河日下。
自熹平年间,汉室骚乱,外有鲜卑寇掠边塞,内有宦官为祸朝纲。
值此国难之际,先帝不能尽天子之责,对外平定四海,对内惩戒贪腐,反倒骄奢淫逸,卖官鬻爵以供享乐。后来黄巾四起,自黄巾以来,天下离心,接连数年,动乱不断。至先帝驾崩,何进、董卓把持朝政,关东群贼趁势四起,以至山河破碎。
幸而天有好生之德,降秦王于世。秦王杀檀石槐,平西域,让北境无患,杀张宝、张梁,平定黄巾之乱。如今关东诸侯纷纷叛离朝廷,各建伪朝,唯秦王东讨诸侯,南定益州,又诛杀董贼,以至崤山以西,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实乃天命所归也。
关东群贼叛离朝廷,以汉之名冒立天子,而行专权之事,而辱汉家刘氏之名。
朕在位不过二载,对内不能除讨董贼,对外不能平定诸侯,唯有依靠吕氏,才维持住朝廷尚未分崩离析。
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汉之数已经终结,天下气运在乎吕氏。
如今与其让关东贼人冒用汉室之名,彼此攻伐,使天下战乱,民不聊生,不如以天命之人早日继承大统,重建太平。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对此甚为羡慕,今日朕愿追寻尧舜之道,禅位于秦王。】
朝堂宣读诏书之后,吕布则跪地拜谢。
“如此大事,我不敢接受。陛下还需要考虑自己的心意,不得轻易让出皇位。”
“秦王也莫要推辞了,您不接受,朕还会再请。”
当然,这话属于儒家礼法中的客套话。实际上此时的刘协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傀儡,他固然聪明,但他的聪明是用来明哲保身,而并非用来对抗权臣。
十天后,刘协再次下诏书禅位于吕布,吕布再次上书称自己才疏学浅,推辞禅让。
又过了十天,刘协第三次下诏书禅位于吕布,这时吕布才命大臣们开始准备禅位仪式,也算是把三辞三让的仪式正式走了一遍。
初平四年(192年),四月五日,吕布在长安北郊设立禅位祭坛,十一岁的刘协手持传国玉玺,等待着吕布。
“主人……”
“大王!”
“夫君……”
吕布向前走去,除了百官,他的两侧也陪侍着王后段绫,以及貂蝉、吕月、张宁、瑶春这些妃子。在这些后宫和大臣的陪同下,吕布走到了台阶下方,但接下来的这段路,只有身为新皇帝的他自己才能够走下去。
此时吕布穿着名贵的紫色长袍,百官都注视着他,远处也围观着不少看热闹的长安百姓。
吕布前世的记忆很模糊,那些记忆并没有帮他太大忙,但前世留下的思想却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的决定。
比如他在内心中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世上没有神,所谓神明不过是统治者编造出来让百姓信仰的产物。正因为这样,他过去重实用而不重礼法,世家大族跟他讲神鬼,他只和世家大族讲物理。
因此,在吕布眼里,仪式也只是仪式,并不是真的有神明在保佑他们。但即便如此,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吕布也不禁感到了一股神圣感。
也许,神不是什么超越于人类之外的意志,而是人类的集体意志。当大家把你当成神的时候,你就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厚重与责任感。
三十二岁的吕布,从军已经十九年,从第一次走出五原郡,也已经过了十七年。从那个九原县城里的大头兵,一路拼搏,靠着不断立下战功,吕布走到了今天。虽然关东更多的人口都没有被自己统治,他也还算不上天下唯一的皇帝,但至少是关西人当之无愧的皇帝。
但看着刘协的眼神,吕布的心情未免也有些惭愧。
之前他被刘协封王,彼时刘协还问过他是否会忠于汉室。那时,吕布还答应得很好。
是啊,无论是灵帝还是如今的天子刘协,吕布无数次表达过自己对汉室的忠诚。
但实际上吕布并没有忠于过任何人,他把自己的理想看得最重。
说到底,刘宏对他虽然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最后想要托付刘协却又无人可用的时候。在更多时间里,刘宏不是在被宦官蒙蔽,就是因为担心吕布功劳太大,打压自己。
因此,刘宏真谈不上对吕布有什么知遇之恩,他能知道吕布,只是因为吕布先立下功劳,名声太响。相反,真正那个在吕布最困顿的时候,收留了他,给他走入仕途机会的那个人,是段颍。
刨除场面话以外,吕布对刘宏也确实没什么感恩,或者说吕布在内心深处从来没看得起刘宏过。正如刘宏在利用吕布一样,吕布也在利用刘宏。
吕布走到了刘协的身边。
刘协并没有犹豫,还是把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交到了吕布手中。这个玉玺在历史上随着董卓的迁都几经易手,但在这个世界,吕布把朝廷保护得很好,玉玺也从未丢失。
而在接过玉玺后,刘协突然悄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