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无数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林夏看见十岁的小雪坐在爷爷的实验室里,手里捏着支蜡笔,在白墙上画歪歪扭扭的彩虹。穿白大褂的老人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个培养皿,里面盛着团灰雾——那是尚未觉醒的阿涂。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蜡笔上,瞬间化作灰黑色。
“你爷爷……”林夏的心脏像被攥紧,“他是第一个被感染的?”
“不,他是第一个‘培养基’。”小雪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下,解剖刀突然转向自己的手腕,划开道细细的口子。没有血流出来,伤口里涌出的是灰黑色的雾气,在半空凝结成台微型机器——和林夏记忆里观测者的核心装置一模一样。“爷爷总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可他不知道,当你打破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时,最后一块倒下的永远是自己。”
墙角的色彩泥浆突然沸腾起来,溅起的墨点在空中化作阿涂的碎片。“别听它胡说!”雾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它在篡改你的记忆!十年前是我救了你爷爷!那些血是为了中和病毒……”
“救?”小雪猛地转头,解剖刀插进地砖,溅起的火星点燃了一缕色彩碎片。阿涂发出凄厉的尖叫,雾气变得稀薄如蝉翼,“你不过是把他当成了观察规则病毒变异的实验体!就像现在观察林夏一样!”
林夏突然注意到小雪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不是机械义眼的转动,而是属于人类的、难以察觉的抽搐。他想起便利店爆炸前,她悄悄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他兜里;想起在函数谷的甲骨文山谷,她用发卡抵住自己的喉咙,逼退追来的文字怪兽;想起聊天记录里那些被截断的句子,字里行间藏着的担忧根本做不了假。
“小雪,看着我。”他放缓语气,体内的金色颜料和灰黑色杂质正在疯狂厮杀,每一寸皮肤都像被投入油锅,“你还记得初三那年的运动会吗?你跑八百米摔在跑道上,膝盖磕破了,却非要爬起来冲过终点线,说要给爷爷赢那个保温杯。”
小雪的动作顿住了。机械义眼的转速慢了下来,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运动会……保温杯……”她喃喃自语,左手的机械触感渐渐松开,“爷爷说,能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看到规则之外的风景……”
“对,他还说你是个倔丫头。”林夏的声音发颤,他看见她右手的解剖刀正在下滑,刀刃上的灰黑色纹路淡了些,“你书包里总装着爷爷的手稿,不是为了找纯净色彩,是想知道他最后画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那幅画他见过。就在小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铅笔勾勒的轮廓像朵绽放的星云,中心却画着个小小的火柴人,举着蜡笔对着空白处发呆。旁边写着行小字:“给小雪的礼物——永远画不完的画。”
“爷爷……”小雪的眼眶红了,左眼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不对……我在被干扰……”她猛地按住太阳穴,身体剧烈摇晃起来,白大褂下的皮肤浮现出两种颜色的纹路,金色与灰黑像两条蛇在皮下缠斗,“你在唤醒她的意识!”
这一次,声音是从影子里发出来的,尖锐得像玻璃摩擦。被控制的小雪突然抬起头,机械义眼彻底占据了瞳孔,解剖刀重新对准林夏的心脏:“看来得先处理掉你这块污染源。”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墙角的色彩泥浆突然炸开。
阿涂用尽最后的力量化作道彩虹,不是绚烂的七彩色,而是浸透了血色的红。这道红光撞在小雪身上,她像被扔进滚水里的冰块,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影子从她体内被硬生生拽出来,在半空扭曲成团灰黑色的雾气,而真正的小雪软软地倒了下去。
“快走!”阿涂的声音只剩下微弱的气音,血色彩虹正被影子的雾气吞噬,“纯净色彩的污染不可逆,你体内的集体意识会撑爆这具身体!唯一的办法是……”
它的话没说完就被影子吞没了。灰黑色的雾气重新凝聚成小雪的模样,只是这次,它的全身都覆盖着金属鳞片,机械义眼闪烁着幽绿的光。“逃跑是没用的。”它一步步逼近,脚下的地砖开始融化,“从林夏成为集体意识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成了规则病毒最好的宿主——一个承载着旧宇宙的记忆,一个连接着新维度的法则,简直是完美的画布。”
林夏挣扎着爬起来,解开捆住四肢的光带,将昏迷的小雪抱在怀里。她的体温很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左手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本,指缝间露出半张照片——是她和爷爷在天文台的合影,老人的手搭在她肩上,镜片后的机械义眼正对着镜头,像是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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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布?”林夏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体内的金色颜料突然稳定下来,与少年的身体达成了诡异的平衡。他想起阿涂没说完的话,想起小雪爷爷画的那幅永远画不完的画,“如果我们是画布,那执笔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他抱着小雪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色彩泥浆侵蚀的地砖已经蔓延到脚边,灰黑色的纹路像藤蔓般爬上他的裤脚,却在接触到金色颜料的瞬间冒起白烟。
影子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