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欣怡奉旨总揽“矿物燃料勘探司”,行事果决如风。她并未滞留京城陷入无休止的争论,而是直接将司衙临时设在了北地油田所在的草原边缘。凭借陛下赋予的专断之权与自身商会的雄厚资本,她打破了工部以往的层层审批桎梏,以高出市价三成的薪酬,从全国各地大规模招募熟练工匠、流民乃至部分生活困顿的边军退役士卒。格物院改良的、利用小型“源晶”驱动的钻探设备和安全防护设备被优先运抵,一座简易却功能齐全的炼油工坊也开始破土动工。
她的目标明确而迫切:一年内,稳定产出可供北疆军用的“猛火油精”。
然而,阻力接踵而至,且远比预想的更为猛烈。
首先发难的并非朝堂,而是地方。睿亲王等人的影响力无远弗届。北地油田所在的州县官员,虽不敢明着违抗圣旨,却在劳工招募、物资过境、土地划拨等环节层层设卡,阳奉阴违。更有当地士绅联合起来,以“开采黑油破坏风水,惊扰先祖安宁”为由,煽动不明真相的牧民和农户聚集,阻挠工坊建设,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毁坏了几处刚刚立起的井架。
消息传回,厉欣怡凤目含煞,却并未慌乱。她一面以勘探司名义行文地方官府,严词斥责其办事不力,要求限期解决,否则便上奏天听;另一面,则派出手下精通庶务、手段灵活的管事,携带重金,直接找到那些闹事的士绅头领,“陈明利害”。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大部分地头蛇在看清了陛下坚定不移的态度和厉家商会的雄厚实力后,选择了退缩或暗中配合。对于少数冥顽不灵者,厉欣怡则毫不手软,直接动用商会圈养的护卫,配合当地被迫表态的驻军,以“破坏军国要务”为名,进行了强硬镇压,抓了几个典型投入大牢。不过旬日,地方上的阻力便被暂时强行打通。
与此同时,朝中的攻击也如期而至。数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厉欣怡“僭越职权”、“滥用私刑”、“与民争利以致激起民变”,言辞激烈,将北地发生的冲突全部归咎于她的“急功近利”。奏折中甚至隐晦提及,厉妃以商人身份执掌如此要害部门,恐有“吕霍之祸”。
这些奏折被唐若雪以皇贵妃身份先行过滤,她将其中的事实部分与攻讦部分仔细剥离后,才呈送到朕的案头,并附上了她通过自己渠道了解的、关于北地冲突较为客观的简报。
“陛下,”唐若雪轻声道,“欣怡妹妹行事确有些操切,然其心为国,其行亦在陛下授权之内。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士绅借机生事,亦是实情。然,若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亦非欣怡妹妹之福。”她的话语中,既有对厉欣怡的理解,也包含着对局势可能失控的深深忧虑。
朕看着奏折和简报,心中了然。这正是朕预料中的局面。厉欣怡的“快刀”斩断了地方上的乱麻,却也留下了“暴戾”的口实,给了朝中反对派攻击的弹药。
“朕知道了。”朕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弹劾的奏折留中不发。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压力。默许厉欣怡继续她的工作,同时也让她明白,她的背后并非毫无风险,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朕的沉默,让朝堂上的反对派有些摸不着头脑,攻势暂缓。而厉欣怡在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后,也明白了陛下的用意。她更加拼命地投入到油田建设中,几乎不眠不休,亲自监督每一处关键工段,与工匠同吃同住,以其惊人的毅力和精明强干,硬生生将建设进度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然而,就在第一口深井即将见油,炼油工坊主体结构也即将完工的关键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绝非偶然的“意外”发生了!
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火,在深夜燃起,席卷了堆放大量提炼原料和部分成品“猛火油精”的仓库区!火势极其凶猛,遇物即燃,并伴有刺鼻黑烟,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极可能使用了助燃物!
“救火!快救火!保护井架和主工坊!”厉欣怡从临时营帐中冲出,看着冲天的火光,目眦欲裂!这火若是蔓延开来,不仅数月心血毁于一旦,更可能引爆整个油田,造成灾难性后果!
她立刻组织所有人员救火,同时命令亲信护卫封锁现场,搜查纵火嫌疑者。混乱中,果然抓住了几名形迹可疑、试图趁乱破坏井架的人,严刑拷问之下,竟牵扯出了睿亲王门下的一名外围管事!
消息传回,厉欣怡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使出此等釜底抽薪的毒计!
她连夜写下密奏,将纵火事件、人证物证以及背后指向睿亲王的情报,通过特殊渠道,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朕的御案!
几乎在同一时间,睿亲王似乎也得知了事情败露(或是故意为之),竟一反常态,不再暗中使绊,而是联合数十名宗室勋贵及朝中大员,在次日的大朝会上,直接对厉欣怡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正面弹劾!
“陛下!厉妃在北地,倒行逆施,苛待工匠,激起民怨,今又管理不善,致使油田大火,险酿巨祸!此等无能无德之辈,岂可再执掌军国要务?臣等恳请陛下,即刻罢黜厉妃,另选贤能,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