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材料室的时候扫了一圈,整个团队都在。一年都难得见上几面的人,此刻竟聚齐在这间光线不怎样好的屋子里,人手一份资料。窄窗前有张不大的圆桌,能容下所有人,却没几个坐着。或在资料架里翻阅文书,或倚墙假寐,纵然三三两两围着,神色里多少露出不耐烦,也没有人交谈。沉默,才是这里的常态。何况,她熟悉尼尔的作风。这群人看起来等得很久,事实上比她最多早到十分钟。
莱纳远远冲尼尔点了点头,在复印机边上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份。尼尔拍了拍手,“田纳西那儿要我们协助,上头应了。过几天会有一批人来所里,你们看着办就好。”
寻求协助的具体事项都已列在他们手头的文件里。每个人也都从头到尾看过了。那不是一份很厚的文件,但有十页。难怪每个人的态度都那么恶劣。身为管事尼尔不可能直言不满,一句“看着办”足以说明很多。
“文件上说我们不能过问他们的实验细节,那上头打算过问不?我是说,不管他们在计划什么轰动新闻,确实挺一鸣惊人的,不是么?”隐在资料架里的男人轻轻翻开文件。纸张沙沙声之后,跟随者他低沉、尖锐的笑,像是平地里突起的乌鸦,令人不适。
紧接着嘲讽的是一个女声:“省省吧。你就算想一鸣惊人,恐怕也办不到。”昏暗的环境中,从莱纳的角度只能看到棕色的大波浪和女人摆弄卷发的手指,涂着艳丽的大红指甲油。
男人冷哼,不屑和女人口舌相争。
其余人没什么反应,像习惯了。尼尔也不阻止,“协助不好也不必我们担责任。而且只是暂时。田纳西已组了自检团队,据说博士那儿都派人出来问发生了什么。”
“哪位博士?”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马上有人回答,“小孩子也忒无知些。还会是哪位博士?所里抢着‘博士’名头的人不少,真正对得起这两个字的除了那位华尼托博士,能有谁?”
提到那位华尼托博士,才稍稍有了些议论。
“说起来,连博士都知道了,田纳西那儿这次大概逃不走了。让他们嚣张。”
“可不是,博士算得上是放任自流的。他都终于插手,他们做的好事可想而知。要是落在以前那位手里……”这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打扮精致,可改不了上了年纪的人三句话便要回忆从前的毛病。
“你又来。这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很快被身旁的男人打断。两人带着对戒。
前辈们的话题年轻人大多闻所未闻,他只是忽然想到,“他们这时候过来,会不会……”
莱纳环臂胸前,夹着资料,倚着门,沉声打断,“的确有些赶,但也足够了。”
因年轻人的疑问而稍歇的议论又因她的回答而起。她的年纪和那个男孩不相上下。或许更年轻些。男孩再懵懂好歹是哪个实验室收编下的员工,而她尚且是实习的身份。对她的质比肯定多些。她倚着门板,神色淡漠,像是习惯了。
“诸位若觉得不妥,也可以抽空替莱纳看看。”尼尔眯了眯眼睛。言下之意,若不肯拨出时间插手,便不要乱嚼口舌。
他素来维护她。若非有他,她大概也进不了布莱恩。莱纳在最尾朝最前的尼尔报以一笑。
莱纳急于赶回医大,散会后没能和尼尔多做交谈。取消静音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十来通电话和短信,不同的号码。她并不点开去看。能让医大团队那样抓狂的,想来也只有贝鲁西斯。
那孩子没心思学习。除非有说得上话的小伙伴陪着,否则不太可能静下心去看枯燥的理论知识。他潜意识里排斥着孤独和无助,那是他人生转折点的写照。他所有的敏感和不安都源于此而不自知。学习一门新知识是一个独自摸索的过程,发现未知而后想法设法去攻克未知。他无法投入到这样的过程,因为未知会激起他的抵触。一个人的探索,好比是失去研究员阿姨和姐姐的这近十年,独自漂泊,受尽冷眼。
强大的人会从一切伤害中崛起。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本质实则定格在七岁那年,那个忽然被世界抛弃的孩童。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变得强大。他在自我挣扎中学会的仅是生存本能:如何趋利避害,如何叫欺负自己的人付出代价。都是最原始、最直白的方法。他不懂什么胸襟,也看不到要那些东西的作用。别人对他好,他就加倍对别人好;别人对他敷衍,他便把嫌弃写在脸上。这没什么不好,他甚至可以被说作是个直率的人——若他是个普通人的话。问题就出在他是个变种人。而七年之后,要教会心智业已成熟的他去接受一种截然不同作风,几乎不可能。
除非把他送去X教授那儿。尽管按目前来看,他不会肯去。比起同伴,他更依赖一个她。因为她的身上,有他最温存的那段回忆的影子。
莱纳回到医大时,贝鲁西斯正和布鲁斯聊着。并不算十分友好的交流,但起码比对其他研究员态度好很多。布鲁斯就像一团棉花,无论怎样你怎样捶打,他都能荒唐得吃了你的力道。贝鲁西斯现在对那